谢潇言不疾不徐,工整地叠了几道黑色衬衣的袖口,露出纤白有力的小臂,而后手伸过来,勾住她的臂弯。
“……”
他忽然问:“交杯酒的寓意是什么?”
苏弥想了想说:“永结同心?”
谢潇言微笑点头:“新婚快乐。”
她仰头灌下酒时,若有似无地感觉到了他手臂上脉搏的跳跃。或许是一种错觉,但在此情此景,帘外星月相映,新人对坐,心跳互动。肢体安静地交缠,隐隐令她感知到了结同心的具象表达。
苏弥有偷偷看他。
红酒入喉,喉结洒落地滚动了两圈。
很快,酒杯被放下。
苏弥还在努力适应胃里的灼热跃动。谢潇言的话题已经切到下一个。
“送你件礼物怎么样?”
她抿了抿嘴角的酒渍:“什么呀?”
谢潇言招来一位法国侍应生,自如地切换语言和他交涉,苏弥一头雾水看着两人沟通,简单几句讲完后,侍应生点一点头,转身小跑到墙角,将西南角的灯光打亮,苏弥跟着对方的动作,偏头去看。
赫然眼前,一把大提琴安静地坐在布置精美的玫瑰丛林里。
“是小蝴蝶!”
苏弥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老朋友。她兴奋地提着裙边跑过去时,眼里有隐隐的湿气。
上去摸一摸,抱一抱,拨一拨弦。动作显出迫不及待的轻慢,她是太高兴了。
亲热完,苏弥抬头看向坐在那里平静酌酒的谢潇言:“我用它换钱,你怎么又花钱把它买回来?”
他要是知道,卖出去的钱被她安排来买戒指,会不会觉得很好笑?
而他只淡淡地回答:“不是我买回来,你可以认为是它再一次找到你。”
谢潇言起身迈步到她跟前,缓缓开口说:“两年前我在梵城,普普被人偷走过,是一个家政阿姨带来的孩子,把它当成玩具顺手牵羊捎去了。我联络不上对方,当时以为可能跟它的缘分就这样结束了。几天以后,我发现它趴在我家楼下,在一个台阶前面,就安安静静趴在那儿。就像是它很想上楼,但是爬不动了。”
苏弥诧异问:“是那个小孩送回来了吗?”
谢潇言摇头:“是它自己找了回来,我看到了它爬行的轨迹。”
她惊讶又惊喜地看他。
他继续说:“丢掉的东西很多,找不回来的也很多,所以在我看来,失而复得的一切都是命运的馈赠。就像普普找到了我,小蝴蝶找到了你。失去过一次的东西,就很难再与你分开。”
苏弥听着,又垂眸看一眼她的大提琴。
她很少和别人讲起她和小蝴蝶的渊源。
谢潇言会这么理解,大概是因为她小的时候经常用这把琴折磨他的耳朵。
“你相信宿命吗?”
他一身幽黑,松弛地站在她眼前,腕袖堆叠,手插在裤兜里,歪着脑袋看她时,眼中有那么几分散漫跟落拓,明明长了一张危险不靠谱的脸,却一本正经和她讲起宿命。
苏弥想了想,答道:“就是很深很深的缘分。”
他说:“也可以是反反复复的相逢。”
她品了品,笑起来说:“我很喜欢这个说法——如果你觉得是小蝴蝶找到我,那夹在其中出钱出力的你算什么呢?”
“我是一阵风。”谢潇言笑着说,“帮助你的小蝴蝶飞回你的身边。”
第4章
◎压寨夫人◎
如果谢潇言是一阵风,那应该是自由潇洒而又烂漫的,没有形状与规则,无拘无束。
在打道回府的路上,苏弥这样天马行空地想着,车顶蓬被他掀开,真实的凛冽的风像刀片割在她的脸上,瞬间让这虚无的意象消失了美感。她皱着眉扭头看他,这才发现那一端后视镜上被他绑了两朵粉色玫瑰。
猎猎的风吹得花瓣在轻颤。
像是被他绑架过来填充洞房花烛的仪式感,在冬夜显得那么楚楚可怜。
不知道玫瑰怕不怕冷,但是苏弥快不行了。
她一个眼刀过去,谢潇言旋即会意,又将车顶盖回来。
要保暖,不要浪漫。
“难伺候。”他调侃一句。
苏弥语气淡淡:“你不要找架吵。”
小蝴蝶跟他们一起回家。不知道谢潇言花了多少钱把它买回来,他没有说,她也就没有一直问。
这件事让苏弥反思,她对他某些时候的确有成见。她见多了有钱有势的花花公子,总觉得谢潇言跟他们大同小异,就是一群没有什么同理心的混球。
因此苏弥常常忽略掉他纨绔外表下的细心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