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弥打消了念头,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现在好一点了吗?”
谢潇言想笑,有气无力地看她一眼:“胃疼你摸我头干嘛?”
“唔。”
她窘迫地垂眸,手掌挪到胃部,没有了丝毫衣物的遮挡,苏弥竭力镇定,轻轻地将暖和的手心覆上:“这里。”
又抬头问他:“好一点了吗?”
谢潇言垂眸看着她捂在自己腹部的手,说:“挺,好像真好些了。”
说着,男人宽厚的手掌便覆在苏弥的手背之上,恢复了精,也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做派,笑说:“看来以后哪儿不舒服,得让你给我摸摸。”
苏弥白他一眼,很正经地说:“应该是药的作用,你不要趁机揩油。”
她把手抽走,“你脱衣服是要洗澡吗?快去吧。”
谢潇言点了点头,又忽然提议说:“你陪我洗。”
苏弥:“?”
他理由充分:“好歹算半个病人吧,我怕晕倒在浴室。”
苏弥愕然:“我怎么陪你洗啊?你没开玩笑吧?”
谢潇言笑了下:“让你陪我洗,又没让你看着我洗,想哪儿去了?”
“……”
洗浴空间很大,苏弥被迫服从,没办法,谁叫他真的生病?
在浴室门外,一堵毛玻璃相隔,她靠在爵士白的大理石桌台,看着瓷砖上远山淡影的图案轮廓。又情不自禁地挪眼看向身侧的玻璃。
水声很快传出来。
她抬眼看过去,不难用视线勾勒出里面人的身形与他的一举一动,模糊又隐晦的肢体和肤色,混沌地从玻璃里面投射到她的眼中。
苏弥抬起头,能看到花洒的顶部和密集喷涌出的水流。
一片氤氲的气体很快蒸腾到外部,将她裹在其中,伴随着一片馥郁的清香,苏弥坐怀不乱地垂下眼。
她找点话说:“你说的蜜月,我想了想,要不我们去滑雪吧。”
“去哪儿滑?”男人低抑的声线从里面传出来,带着密闭空间的回响。
“高中有一次寒假去过的,在京郊那个滑雪场。”
“青田。”
“对,去不去?”
“可以。”
他答应得挺爽快。
于是话题很快就结束了。
苏弥又沉默地站了会儿,被里面流出的热气烘得有点脸热。
她鬼使差往玻璃墙挪了挪步子,又鬼使差地问了句:“谢潇言,你有喜欢的人啊?”
“谁跟你说的。”他的嗓音很沉很冷静。
龙头被他旋即关掉,耳畔只剩滴滴答答的水声在淌。
苏弥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大,如实说:“容老师说你给别人写过情书。”
半晌,他坦坦荡荡地应一声:“是啊,写过。”
而后,开关又被打开。
重新涌出的嘈杂水液和滚滚热浪,化解了凝滞的氛围。
没有料到,居然是真的。
苏弥下午已经在脑海里搜刮过一遍线索,在高中生活的蛛丝马迹里,企图寻找出对谢潇言来说有可能会显得浓墨重彩的人。
但她没有找寻到答案。
最终,把可能性框定在他的另一群朋友中间。
所谓的另一群,是在他和苏弥的共同圈子之外,他在叛逆的时候,认识的校外那群狐朋狗友。
那是脱离了苏弥的认知,他最秘而不宣的一段时光。
他早早在成年之前就体验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在放任自己下坠的日子里,他搁浅了风华正茂的少年心志,仅用放浪形骸的公子哥的身份活着,挥金如土,日日泡吧。那是文静乖巧的苏弥无法涉足的一片危险地带,谢潇言在其中行走得游刃有余。
在那之前,她从没有觉得,他们的日常生活可以这样悬殊。
如今想来,从那时起,毕业前夕,他们的交汇已经呈现出断裂的征兆。
就像她背着书包在pub门口站到夜深,等到他被一群陌生人簇拥着出来,而连带那个指缝里夹着烟的谢潇言,在她眼里也显得无比陌生。
苏弥不懂,她无法感同深受亲人离世的痛,也无法理解他的放纵。她不想问也不想说,能够做的仅仅只是蹙着眉提醒他一句“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