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弥撑着额看窗外,车子开到一条陌生的街,她好问:“等等,这是回家的路吗?”
陈柏丛说:“啊?今天去谢家,老板没跟你说吗?”
苏弥记忆一晃,“对,他好像说过。”
她差点把这事给气忘了。
今天要跟谢家的父母吃饭。
结婚迄今两个多月出头,谢崇安忙到这一阶段才能挤出一点零星时间,来参与小辈的喜事。
作为大家长,谢崇安有绝对的威严,苏弥自小怵他,尽管谢崇安对小女孩脾气尚且算可以,但带着假笑的冷面也是冷面,他个高,苏弥仰望他时,想到大殿里的佛,金尊白玉,高大俯首,让人生畏胆寒。
今晨出门,想到晚上这一场家庭聚会,苏弥郑重地装扮了一番自己。裙子换成长裤,靴子换成运动鞋。连袜子边都收敛得极为妥帖,万无一失。
生怕哪里不得体,换来谢崇安的眼刀。
这件事上,苏弥自来钦佩谢潇言,在这种家庭氛围成长,他居然没憋出什么心理疾病。当然,也很膜拜容栀,膜拜她总是温淡如水的自适模样。
苏弥到场时,容栀在院子里醒花。赤色的果子被插进水泱泱的瓶子里。
“这是红豆吗?”
“南天竺。寓意是添足福禄寿。红豆是春天生,这是秋冬植物。”
苏弥定睛细看,枝丫上还挂着几串小灯笼。容栀这个人活得还是蛮有格调的。
苏弥转而又好问:“你怎么不进去呀?”
说着,她抬脚要往里面走。被拽了下胳膊。
容栀竖起食指往唇畔贴了下,给苏弥使了个眼色。
苏弥会意,安静下来。
谢崇安的声音从门缝间传来:“这就是你交给我的答卷?成天被人看到浪在各大球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从前年纪小不懂事,你到处玩,我也懒得说你什么,总还以为这些年会有长进,有个屁!我一听人说你儿子怎么怎么,我的脸都没处搁。年假放这么久,公司被你运作得一盘散沙,还有没有个精气了?!”
他的声音很沉,威慑力十足。“啪”一声,一叠类似文件夹的东西被甩到桌上。
在门口的苏弥吓得心跳一颤。
坐在他面前的谢潇言倒是显得沉着很多,不疾不徐地应:“看来你是不知道,岭文的员工被你压榨的有多惨,我只不过帮助大家解放一下天性,好更用心地干活,何错之有?”
谢崇安冷讽:“解放天性?这么爱解放,你干脆找一帮乐意跟你一起玩的,天天在公司开趴,多解放,多自由?怎么能让工作阻碍了你的天性。”
谢潇言懒洋洋的:“是啊,我在梵城的工作室就是大家趣味相投,玩在一起。钱跟快乐两不误,羡不羡慕?”
他这散漫的态度指定能把他爸气死,苏弥听了憋不住笑意。
果然,谢崇安安静了一瞬,像是在调整呼吸。
苏弥从门缝里探一眼进去,谢潇言端坐着,悠闲叠腿。谢崇安叉着腰在一侧,面色凛凛。看起来倒像是儿子在训老子。
“人呢,要懂得服老,你得承认,现在的市场已经不是你们中年人的天下了。你那套经营模式早就不管用,影视行业跟时尚圈的步调要一致,fshon懂不懂?公司运营也要灵活一点嘛。您那老古董思维就该烂在土里才是。”
“你——”
“对了,您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一季度岭文的市值大涨了吧?别假装没看见啊,老谢。”谢潇言挑衅一般,笑得讥讽。
谢崇安叉着腰,来回踱了两步,而后定在谢潇言跟前,指着他说:“谢潇言我告诉你,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敢把公司搞垮,别在这儿混了,趁早给我滚回美国去!”
似曾相识的话。
苏弥嘴角的笑意一敛,恍惚记得高中的时候,谢崇安和谢潇言起争执,也曾经这样激过他。
那时没想到,谢崇安会戏言成真,没多久,谢潇言真就滚了。而且一走那么多年,差点消失在人海茫茫。
苏弥手心出了一层薄汗,眉目里满是担心重蹈覆辙的紧张。她没有更多的勇气再去经历一遍失去。
而此刻,他只是淡淡一笑,颇有点死乞白赖的口吻,对他爸说:“我不走。”
就像那一年坐在火锅店里要她请客似的无赖样子。
“我现在有家了,哪儿也不会去。”
谢潇言挑一挑眉,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让他眼尾沾点得意,“抱?????歉啊,让您失望了。”
苏弥紧拧的眉渐渐松开。
容栀在这时推门进去,生怕谢崇安情绪不稳,上前调解一番:“不要争了,小早来了。我让厨房去备菜,你们两个也别在家里聊这些,注意言辞。”
见到苏弥,听她温温柔柔喊了声谢叔叔,谢崇安揉开眉心,沉沉说了句:“吃饭吧。”
谢潇言起身,过来牵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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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苏弥在场,这天的饭局进行得还算和平。父子的横眉冷对都在私下演完了,到了餐桌上除了安静就是安静,谢崇安可是连虚伪的热络也不想装。
吃完饭,谢潇言让人先把苏弥送回,说他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他爸聊。
苏弥想交代些什么,但她又怕以现在的身份插手多少有点僭越,就没再说。
夜里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