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的这个夜里,苏弥失了眠。她在他们的大床中间辗转,头顶是容栀送给他们的山水画。
这个位置,本应该挂上他们的婚纱照。因为她的执拗,所以时至今日,这一片墙面仍然缺失着很重要的东西。
朋友、爱人,多么难以扭转的两重身份,被他们别扭而生硬地融在一起。被冠以恩爱夫妻的头衔,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场,演好一场人人爱看的假戏。
可是,他们连一场婚礼都没有举办过。
爱是多么的风雨飘摇,答案在这面空荡的墙上昭然若揭。
那天她入梦,在梦里窥见了谢烺表述得那一幅画,女人的背影,在周公的添油加醋下,变成了夫妻的背影——居然是一幅婚纱照。
梦是凌晨做的,于是在早醒的苏弥脑海里显得记忆犹新。
她私以为这一幅画应该是和她有关,想要问一问,但信心不足,生怕自作多情,又被人嘲笑荒唐。
谢潇言在她每天固定醒来的时间点,发来两个字:早安。
苏弥回:早。
她今天要正式录制《tokyo wnderg》的舞台。
谢烺也有不少狂热粉丝,让苏弥意外的是,他的男粉丝占比更大,跟韩舟那边举着灯牌的年轻女孩形成鲜明对比。苏弥被安排在次舞台,头顶仅有一束追光,不是非常华丽的出场方式,但很符合她的个性。
她坐在那里等伴奏起调,台下的欢呼声在导演倒计时的声音里打住,谢潇言不在的时候,苏弥偷偷用他的漱口水,于是她轻轻一抿,唇齿间都是幽香的水蜜桃味。
“三、二、一,cton!”
导演喊完后,苏弥听见一声很小声的、极其轻细,传到她耳畔的“加油”。
追光从她的身上挪走,转移到旁边吹小号的大哥身上,亢奋尖锐的乐器声很快压过那道轻飘飘的鼓励,但苏弥从台上看下去,发现站在舞台侧前方,离她很近的韩舟。
苏弥:“……”
本来是打算加油的,被他一喊,不漏油就谢天谢地了。
苏弥在心里冲他翻了个白眼,等挪正视线,那道晦气的人影还在余光里飘,离她大概也就两三米远。
直到沉浸在旋律中,苏弥闭上眼拉琴,他的身形和声音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大概半分钟过去,苏弥的prt还没有结束,她忽然又听见韩舟开口喊了一声:“苏弥!小心!”
她惊诧地睁开眼,被吓得一激灵,弓在弦上走出一道诡异难听的声。
苏弥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大家纷纷在抬头往上看,苏弥也正要跟着看去。
然而下一秒,惶恐的尖叫声将她吞没。
苏弥眼前一黑,撞进男人结实的胸膛,千钧一发,她被扑倒在舞台地面,随着“哐当”的巨响,很快那个摇摇欲坠的道具灯落地,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苏弥的视线越过上前帮忙的人潮,艰难地瞥一眼过去,发觉那一部分尖锐的碎片到她脚踝的距离不过十公分。
正好悬在她头顶的一盏年久失修的灯,从二十米的高空坠下,纵然不是很大件的东西,如果没有人将她护住,这一刻她大概也已经粉身碎骨。
苏弥半躺在地上,后脑勺被人护在掌心,她吓得呼吸不过来,紧紧抓住男人的西服。
听见他沉着声音问了句:“有没有受伤?”
她抬起泛白的脸,看见他琥珀色的瞳仁。
“有没有受伤?”
见她不答,他又问了一遍,顺便捉着她手,往下看她的四肢。
苏弥摇着头,声音颤抖地答:“没有,我没有受伤。”
在谢潇言把她抱起来时,许多的情景碎片在她眼前混乱地一晃而过:诧异地看着她被抱走的韩舟,一群围过来清理现场的工作人员,在主舞台还不明所以发生了什么的乐队成员们,此起彼伏尖叫着的观众,替她挡了一劫、已经被劈成两半的大提琴。
以及人在控台,见状紧急飞奔过来的丁起。
他惊慌失措跟在大步流星的谢潇言身侧,“谢总,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故障,实在抱歉!苏小姐有没有事?”
谢潇言眼冷冰冰剜过去:“不查清楚原因节目就别办了。”
丁起说:“可以排除是人为,因为昨天彩排的时候,这扇灯就……”
讲到一半,他自觉惭愧地失了声。
谢潇言咬了咬牙,眉头蹙得很紧,也没在眼下说太刺耳的话:“消失。”
“……”
丁起自觉地退开。
谢潇言抱着苏弥快步走到后台休息室。
她被放在座位上,脸颊贴着他胸膛,因为受了惊,两三分钟才堪堪平复过来。
苏弥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到。”
看到谢潇言肩上有些金属碎片,刚才事发紧急,她眼前混沌,并没有看到他有没有被砸到。苏弥不由分说将他西服扯开,去看只隔着一层衬衣布料的肩。
“你的肩膀疼不疼?”
谢潇言皱了皱眉:“可能被灯罩擦到一点点,还能动,应该没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