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淡淡的:“嗯,你去哪里了?”
“推介会。”谢潇言的声音俨然没有昨晚那么漂浮了,沉稳喑哑了些,也寻回了一些理智,他说,“今晚可能回不去,明天下午三点,严哥到家里接你,我让他送你去机场。
“我给你留了一把钥匙,在花瓶旁边,地址是流云大道5号,离downtown很近,我读硕士的时候住的地方,那边出行很便利,屋子我会找阿姨帮忙弄,如果不习惯、你就和同事待在一起也行,前提是确保自己安全。”
他交代完,想了想,又解释道:“这两天临时有一些工作插进来,没办法推掉,这段时间我大概也一直在外面,等我忙完这阵就过去找你,带你去看冥王星,好吗?”
苏弥想起他建的那座天文观测站,是当时随口的一句玩笑话,时刻被他放在心上,她平静地应:“好。”
“乖。”
两人都安静了会儿,没什么话要再讲下去,眼见着电话在即将被挂断的氛围里,最后一秒钟,苏弥紧急地喊住他:“谢潇言。”
“嗯?”
她问:“你知道你昨晚说了什么吗?”
半晌,他声音又低抑了一节,回答道:“我记得。”
“……”
可想而知,他醉得分明没有那么夸张,就隔一夜,怎么会忘呢?
苏弥低着头,任秋风扫她鬓角的发,心绪紊乱,浅浅回忆。
他说了两遍“我爱你”,而在眼下清醒的质问里,只是承认一句记得,却不加分毫辩解。
酒壮怂人胆,这话很有道理。那些脱缰的醉话,彰显的都是无比赤诚的心。
她终于听见,也触碰到了。他的滚烫与鲜活。
不见她吭声,谢潇言安静了会儿,小心地问:“吓到你了?”
是从喉间溢出的四个字,被两分忐忑与一分后悔一齐推到了嘴边。
“没有。”苏弥摇头,说,“你忙你的,我也忙我的。我会等你的。”
少顷,谢潇言释然地一笑:“好。”
挂掉电话,她呆呆倚在保险柜旁边站了会儿。
没多久,又掀开机票,看着上面的december st。
苏弥走了。
原来当你预感到一个人回到你身边的时候,他一定真的来见过你。
这就是无需解释的第六感,反映在她和谢潇言之间,尤其奏效。
他不让你见到,但以别的形式出现。比如光、比如灯,比如敞亮得很反常的街道,还有异国他乡的蛋糕和为你庆生的公主。
会陪着你的人,永远都会陪着你。即便万水千山、路远马亡。因为目的地是你,所以所有的跋涉都不能够叫辛苦,所有的奉献都不会是牺牲。
不用理由与召唤,不需要任何特殊的身份,他只是想为你点亮一盏灯,让你回家的路可以走得温馨一点。
那是自发的守护,与生俱来的骑士忠诚。
苏弥比谁都知道,谢潇言有多么骄傲,有人说他是月亮,他不是,他分明是太阳。是万物主宰,是光芒万丈的中央。
她从没在他身上见过一丁点的委屈。
他不是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可是苏弥还是不经意地窥见了,那些为她卑躬的铮然傲骨,为她磨损的风发意气,统统被遗落在时空的边角,都曾是她视而不见的蛛丝马迹。
最终被她迟钝地回头拾起,拼拼凑凑,见到他强大又脆弱的底色。
一度被风花雪月混淆的少年真心。
苏弥想了许久,他有什么渴求呢?
左不过一句——
如果以后找到真爱,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
为什么会这样?苏弥想不明白,与其说想不明白,不如说她不忍心去细想。
爸爸的话囊括了一切痛苦的根源:感情是世上最难左右的东西。
苏弥确信,在她的身边、她的过去,兴许也有一些苦恋着她的人,但她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谢潇言了。
苏弥想了很久,还是把那张旧机票原封不动地塞了回去。
按照谢潇言的指示,她去拿了他在梵城住处的钥匙。
顺便捻过桌上那两支落日珊瑚。
这是今天的花。
因为她很喜欢,所以他经常买这一款。
苏弥记得她从前在南城上学的时候,校门口的一个小苗圃里长着一小丛这花,应该是门卫大叔种的,那一簇花后来越长越多,变成了校园一个不大不小的景点。
有的时候路过,她会拍一拍照。只有某次见一朵花凋在路面,苏弥不舍,捡回去,恶劣地将其据为己有,绑在她的琴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