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选个名字吧,之前取的也不少。”
周洪山识字还是媳妇教的,现在让他选他可不选,谁没文化谁尴尬。
“你觉得哪个好?”
田耽指了指其中一个,“周温,你觉得怎么样?”
周洪山对于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也不敢当着媳妇的面说意见,装作镇定的点头,“你觉得好就行,总之不会差。”
田耽跟他在一起二十多年,一眼就看明白他咋想的,轻笑出声,“那就这个。”说完就快步走到东屋。
余秀敏一直等着外面的动静,看到她婆婆进来赶紧开口,“娘,我爹回来了?顺利不?”
田耽点头,“顺利呢,红薯我们俩都给卸到地窖里了,这个是给孩子的名字,周温。”
余秀敏从小没读过啥书,她知道公婆都是厉害的,“都听爹娘的。”
苏温只觉得浑身没力气,耳边有人在不断的说话,她没撑一会就睡着了。
周洪山自己在堂屋里拿出来记账本,坐在方桌旁边,把账本放在煤油灯旁边,过去两年难熬,家家户户都没啥吃的,今年还算是好些,地里的粮食还能收回来些,但要交公,现下又快到冬天,幸好没啥活,不干活就不会那么饿,大家伙顶多就都在屋子里猫着,粮食多少还是能够用,但愿明年能好些。
大儿子周将在城里国棉厂工作,一个月工资二十三块五,加上定时的粮票。
二闺女周繁上护理院校还要交学费,还有生活费,不过幸好也只有这两年。
三儿子周场还在上高中,小女儿周喜上初中,都得要钱,要票。
他在纸上写写算算,怎么算这钱都凑不够手。
田耽回来就看到他拧着眉毛坐在板凳上发愁,她把堂屋的门关上,他们俩睡在堂屋的里间,东屋是大儿子一家。
“别愁,愁也不够花。”
周洪山也只是略略叹了一口气,“没事,能活得下去。”
俩人也没再说话。
第二天天灰蒙蒙的。
周场就在外面敲门敲得震天响。
周洪山也不打算睡,村里还有别的事情,他是大队长加会计,也闲不住,穿上大衣打开门就看到有个人站在外面。
周场头发被风吹的都快飞到天上去了,瞪着俩圆溜溜的眼睛,喘着粗气,呲着大牙笑。
“爹,早上好。”
周洪山皱着眉头,“今天你回来干什么?学校没课?”
周场今年十七岁,个子也不低,差不多一米八几,身子板结实。继承的全是周洪山跟田耽的优点,长的很是好看,单眼皮,总是带着一股痞子的感觉。
“爹,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去当兵。”他边说边进屋,拿到茶壶就给自己倒水,他从县里高中走回家差不多俩小时,快累死了。
田耽也从里屋出来,看看自己男人,又看看儿子,态度随意的说了一句。
“你想当兵?当兵会死人的。”
周场把碗放下,满脸认真,“娘,我不怕死。”
周洪山看了媳妇一眼,手上的帽子一下子就摔到了桌子上,带着怒气,“我跟你娘怕。”
周场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听见这话当下就有些愣住,气势都弱了几分。
“可,可是有那么多人去当兵,总要有人牺牲的。”
他说的这话声音很低,但堂屋里的三个人也都听到了。
田耽跟周洪山对视一眼,多年夫妻的默契,抬眼瞬间明白彼此的想法,屋子里也沉默了起来。
“等你十八岁,就去吧。”
周洪山不会阻止他当兵,他也害怕死,但周场说的对,总是要有人会牺牲的。
周场没想到会这么容易,看着他爹都有些惊喜,又看看他娘。
田耽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好气,“现在赶紧给我滚回学校里上课。”
周场站起身走到门口弯腰把课本都拿了进来。
“我把书都给拿回来了,铺盖卷也都背回来,都在外面呢。”他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在学校上课没意思,还是让娘教我吧。”
田耽懒得理他编起来袖子,就走了出去。
“你这一年在家里,就给我好好的干活,现在去烧火,做饭。”
周场立刻就跟了上去,只要不去学校,他在家里干啥都行。
田耽去厨房的路上又突然转弯,“你大嫂生了,是个女娃。”
周场挑挑眉,他喜欢女孩,“我能去看看吗?”
田耽没吭声,转身就进了东屋,半夜她也来过两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