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颇为赞同,跟着点头道“是”。
罗袖看了眼乌青的天,嘱咐她们管好嘴。
“高娘子虽与郎君有过那么一段往事,可她毕竟还是姮姑娘的嫂嫂,切不可告诉她实情,邵家落没,姮姑娘已经怪难受的,若再知道郎君是因为她长得像高娘子而留下她,那她当真要伤心死了。”
世间女子都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谁又愿成为她人的影子,活在虚妄的喜欢里。
顾云庭怀里揣着本县志,后脑仰靠着金丝檀木椅背,双目阖紧,气息浅薄。
房外雨声绵密清凉,斜风吹在楹窗,湿漉漉黏稠不展。
邵明姮坐在对面看了许久,心里也盘算了好些念头。
她不知顾云庭是何官职,却听到徐玠喊他大人,或许在徐州之行后会回京授任,她旁敲侧击了几回,府里人口风很紧,她怕叫人瞧出端倪,再不敢多问。
顾云庭没有参加科举考试,若得官职只能由门阀豪族举荐。
会是什么?
邵明姮巴巴想着,若能在刑部或者大理寺该有多好。
顾云庭唇角动了下,邵明姮跟着坐直身体。
“宛宁...”
邵明姮抬手摁在胸口,忍不住竖起耳朵,心跳忽然加快。
然而她等了好久,顾云庭却再没说一句呓语,只那声“宛宁”印在邵明姮脑中,就像嫂嫂说的,顾云庭的喜欢深刻且强烈,明明很是冷漠的一个人,却在这种事上灼热到让她不敢接受。
他不在乎年龄差距,不在乎外人眼光,只在乎对方心里是否有他。
嫂嫂说,她未曾想过和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男人成婚,她只当他是弟弟,可在她大婚前,这个弟弟竟跑到昌平伯府,公然与她爹娘提亲。
邵明姮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幅场景,如此冷淡的顾云庭,若不是刻骨铭心的喜欢,他不会做头脑发热的冲动事。
风吹动帷帐,雨丝飘进来。
邵明姮去抱来一捧绸被,搭在顾云庭身上,那股药味透出来,她屏住呼吸,抽手的空隙,手腕被一把捉住。
抬眸,对上极冷极寒的眼睛。
她便想逃走,扥了下手,才觉出那桎梏铁索一般,瘦削的手指根根用力,钳着她似要攥入肉里。
顾云庭一身冷汗,意识陡然醒转,熟悉的眉眼,却不是梦里那人。
他握着她的手腕,喉咙暗哑,“邵小娘子。”
邵明姮略微弯腰,俯视他镇定如常的面孔,那眸中没有半分慌乱,一瞬不瞬地审视自己。
“我给你盖了条被子。”邵明姮怕他误会,连忙解释。
腕上力度减轻,雪白的皓腕留下通红的印子,以及沉肃的警告。
“我不是菩萨更不是救星,之所以帮你,你自己清楚。”
“我知道的。”
邵明姮睁着清亮的眼睛,“我很是感激郎君的收留。”
顾云庭盯着她,似乎在确认这番话的真伪。
“邵小娘子,你不是她,所以别想着我会因为你而改变初衷。”
邵明姮乖巧地点头。
顾云庭没有看出一点伤心的痕迹,她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处境和地位,不会因为被践踏自尊而不满和反抗。
“可你也要记得,我是个人。”
邵明姮疑惑的蹙起双眸,听他平静漠然的说着:“我更是个男人,我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因为你的美貌而占有你,且在事后不会给与任何名分的补偿。”
他语气太过正经,以至于邵明姮怔愣了许久,才意识到他要跟自己讲述什么。
她腮颊滚烫,饶是做足了准备,仍觉得心窝小鹿横冲直撞。
“所以我再问你一次。”
“若你想走,我可以安排人送你离开徐州,至少不会再遇到徐玠。若你要留下,便要承受留下带来的代价,而这代价足以令你此生难以抬起头来,你将不再是邵家小娘子,别人对你的称呼或许轻贱或许鄙薄,我亦不会为你出头明证,因为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邵小娘子,你可想好了答案。”
“我想好了。”邵明姮没有犹豫,很是肯定的回望过去。
顾云庭寡淡无情,却可以托付信任,她相信他现在说的这番话,其实他也完全没必要同她解释,于她目前的处境而言,就算顾云庭要对她怎样,只要他想,她也不能反抗。
因为她一定要留下来。
“郎君,你做什么都可以。”
顾云庭睨着她,瘦长的手指捻开书页,纸张清脆的响声,就像突然割断绷紧的经,房内很安静,他逡巡着她,眸色浓稠。
罗袖想问的话他很清楚,他自认不是落井下石之人,也不会为着邵明姮哥哥娶了宛宁而蓄意报复,伊始他的确想放她离开,也不曾想过以退为进,诱她攀附。
他厌恶这阴沉的下雨天,令他做出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举动,他想看着她,像那些卑劣的男人一样起了龌龊心思。
这一刻,他明确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