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之前千机铁骑退入山谷时,她就是帮着诸葛川那小子一起处理伤员,大概也跟着学了点医术,然后刚才还真用上了?
重锐无声地叹了口气:唉,小公主其实也是很努力了,吃了那么多苦,也不跟他抱怨一句。
这样憋在心里可不好,这小姑娘其实可以任性一点点的。
他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告诉她:其实他脾气也没那么差,虽然他从来不惯着其他人,但她一个小姑娘,他还是受得住的,不会因为她哭就将她丢出帅帐去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重锐的目光又落到小本子的封皮上。
失忆已经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当初荀少琛那一箭还淬了毒,听秦正威等人说,当初郑以堃在救治他的时候,好几次都已经摸不到脉搏了。
在他挺过来后,郑以堃为了让他尽快恢复,给他用了不少猛药,所以他才能这么短时间内重新站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接下来的战事需得速战速决,因为于他于燕军来说,都拖不得。
这小公主记了这么多,是他的身体又出现什么问题了么?重锐微微眯了眯眼,决定打开看一下,想着若是情况有变,他也要跟着调整计划才是。
于是重锐在给谢锦依盖上被子后,先是再看她一眼,确定她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然后就打开了小本子——
【三月初九早:抵达白沙城,终于见到重锐,但是这厮戴了个丑面具,还不理我,我怀疑他在面具后面还瞪着我。注:根据他后面的表现,一定是瞪了,还腹诽我。】
重锐嘴角一抽:“……”
天地良心,他不是,他没有,她这是连审问都没有就直接给他定罪了。
【三月初九午后:去军营把证据交给重锐,但是这厮竟然凶我!他凶我!他还不让我碰到他。注:等他以后想起事情来了,此处罚他一个月不许亲我,一个月不许到榻上来,枕边的位置给麦芽。】
重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心。
【三月初九午后:重锐终于摘下面具了,很好,没有破相,但他忘事之后小气得很,不让我多看,与我说话时总是凶巴巴。注:等有空时,找赵无双做个轻薄的面具,等重锐想起事情后,我就戴着面具不要理他。】
……
重锐合上小本子。
这哪里是病情观察记录,分明就是这小公主的记仇小本本。
不行,要是按照这个速度,等他想起事情来之后,这样的小本本都能攒下来一麻袋了。可若是跟小公主解释,那岂不是相当于告诉她,他偷看了她的小本本?
重锐一边飞快地转动脑筋,一边掀起被子,将小本本复归原位,塞回谢锦依手中。
忽然,一根发丝落到谢锦依鼻尖,她皱了皱鼻子,重锐大气都不敢出,心脏差点蹦到了嗓子眼,捏着被角定在半空。
好一会儿后,他才慢慢地将被子盖了回去。
然而,他才刚松手,谢锦依就翻了个身,一脚踢开了被子。
重锐:“……”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再一次将被子盖好,还把被角往下压了压。
行吧,睡觉也挺好的,那他也能安心回去处理公务。
将近半个时辰后,谢锦依慢慢醒了过来,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帐顶,但被子枕头间是熟悉的青草味道,小脑瓜终于缓缓转动了起来——
她本来是趴在小案上写记录的,但趴着实在不舒服,于是就想干脆躺着写,一边写一边想外头那失了忆的重锐,越写越不高兴,可枕头被子都是青草的味道,让她又生气不起来,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她悄悄地翻了个身,坚决不发出半点声音,不给外头那个重锐半点找茬的机会。
隔着屏风,她还是能隐约看到一团模糊的身影的。
然而,她很快又感到不满足:重锐都已经戴着面具,她看他本来就隔了一层,现在再加个屏风,那她千辛万苦逃出来是为了什么?
那可是她的重锐,她本来就该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想看哪里就看哪里!
谢锦依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居然盖了被子。她愣了愣,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里除了重锐,又没有别的人,除了是他替她盖的被子,还能有谁?
哼,这还差不多,那待会儿给他减一笔惩罚吧!
谢锦依心情好了不少,知道重锐虽然失忆,但也不是对她完全没感觉,那她也就没必要凡事都那么小心翼翼了,光明正大地将凳子搬到屏风边,摊开了小本本。
重锐已经知道她那个小本本是做什么用的了,余光里看到她又握着笔,下意识地挺直脊背,正襟危坐,也不再问她在看什么。
免得这小公主又要再给他记一笔。
等等,她怎么还在写?他明明已经什么都没做了,还有什么能被记的!
重锐很想知道自己又在哪处“犯事”了,想知道那个小本本里又多了什么样的“注”,想得资料上的文字又开始在手拉着手跳舞。
然而,他不能问,谢锦依也不会开口,于是他只能在一点好和莫名紧张中,继续干活。
*
时间紧迫,得了这些重要资料,结合谢锦依说的事情,重锐梳理一番之后,重新召集人来商讨。
召集来的人与之前那批不一样,其中诸葛川也被叫过来了。
谢锦依已经将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完,剩下的也只能交给重锐,她又重新退到屏风后,则听着外面的人在讨论,果真还是半点声音都没发出。
讨论完之后就已经将近天黑,众人散去,重锐叫住了秦正威,让秦正威将从前服侍谢锦依的近卫叫回来。
秦正威一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压低了声音问:“王爷,这样不怕其他人看出端倪吗?潘明远的人可都在盯着。”
重锐道:“我自有分寸,让你去就去。”
秦正威冲他挤眉弄眼:“王爷是想起什么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