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成满意点头,“孺子可教。”
接着他把纸张放回桌上,然后对好到有些坐不住的邹东家道:“邹东家请,淙哥儿这孩子,满脑门的古怪想法,让你见笑了。”
邹东家一见小童的爹都发话了,顿时就客气了两句,把自己好许久的画纸拿在了手里。不过和许明成的只看重点不同,他每一张都看得仔细。
看到精彩处,他还抚掌赞叹,“好!”
“不愧是淙少爷画的,这些人各个都不一样,难得的是还各有韵。仙人有仙气、凡人有人气、妖怪则有莽气、而草木成精便会有不凡气度。就是这四大宗门的修仙者,佛、道、儒、魔,彼此之间也并不相似。”
“妙哉,妙哉啊!”
邹东家说得也太夸张了。
许淙暗暗心想。
画册里出现的那些人,并不是许淙无中生有想出来的,而是有各自的原型。比如佛仙人等参考的便是寺庙里的佛像,他以前来勉县的路上偶然见过某个地方的人把佛像搬出来沐浴,所以就记下了。
而妖怪就是在人的基础上加点不是人的东西,再把言行举止画夸张,没有什么难的。至于修仙者、精怪等等都是一个道理。
如果邹东家对许淙生活的环境比较熟悉,就会发现这些非人里,有几个还和勉县的百姓长得很相似。比如那个爽朗的女修,就和他每次与许明成去喝羊肉汤的时候,都执着于塞给他大肉包子的婶子很像。
所以被邹东家这么一夸,许淙就有些不好意思。
“你过奖了,我就是画着好玩。”
“好玩好啊!”邹东家把看完的画纸放回桌上,小心地没让它们乱了次序,然后他便道:“这本新的画册,可是就名《竹精传记》?”
在许淙点头后,邹东家又问。
“不知许大人和淙少爷是否有意刻印?不是在下夸口,这本《竹精传记》和上一本《许家村二三事》虽一脉相承,但却截然不同。新画册的斗法场面堪称一绝,那些书生、公子哥儿们必会为此疯魔的。”
邹东家毕竟卖了许多年话本了,其本人也爱看话本,所以一下子就看出了《竹精传记》这本画册的卖点所在。
袖里乾坤、大挪移术、排山倒海、催山掌、御剑飞行等等只是许淙无意中取的名字,但邹东家却看得两眼放光,恨不得马上刻印出几千本拿去卖。
他有预感,新画册会比旧画册卖得更好!
许明成没有拒绝,毕竟第一本都印了,那再印一本也无甚不可。不过在定下此事之前,他低头对许淙道:“淙哥儿,你云伯父画画的时候,有时会落不同的款,写不同的别号。”
“为父觉得你画的这第二本画册,与第一本相距甚大,不如你也取一个不同的别号,加以区分。”
取个别号?
这个许淙感兴趣,他早就知道等自己长大的时候,会有长辈给他取字,或者是拜的老师,或者是许明成给取,总而言之那会是一个和‘许淙’不一样的名字,就比如渣爹许明成,明成其实是他的字。
而‘号’也类似,不过‘号’有的时候是别人送的,但更多的时候却是自己取的,一个人可以取好多个别号。
许淙好询问:“爹,你有号吗?”
许明成摇头,“没有,不过你云伯父有,你云伯父字光霁,取自‘光风霁月’,所以他自号‘风月居士’。除了‘风月居士’之外,他还有好几个别的名号,将来你若在画道上有所成就,没准还能看到他送出去的画。”
光风霁月,然后云伯父字‘光霁’,号‘风月’,哇,听起来就很风雅啊,许淙顿时对取号更有兴趣了。
他扬起脸问:“爹,你将来会给我取一个什么样的字啊?”
许明成看着矮小的儿子,摇头道:“你的字,将来你若有幸拜得名师,便由你的老师给你取。倘若无人愿意收你为徒,那为父便勉为其难,到时候随便给你取一个吧。”
许淙:!!!
随便取?那肯定是不行的!
许淙决定不靠渣爹了,他要自己想。
虽然许明成说他自己没有号,但许淙还是从他这里得到了一个取号的思路,那就是可以从一些寓意好的成语、词语里面找。
就比如云伯父的‘光风霁月’,《豫章集·濂溪诗序》里说,‘光风霁月’的意思是形容雨过天晴时万物明净的景象,也用来比喻开阔的胸襟和心地。
是非常好的一个词。
许淙决定自己也要取一个这样的,于是在那里左思右想,还从书房的架子上拿了几本书翻阅,务必要起一个好听的别号。
找着找着,他的目光在一行字上停留了下来。
这几个字不错啊!
……
旁边,在许淙忙着给自己取一个响亮别号的时间里,许明成已经和邹东家谈妥了《竹精传记》第一册 的刻印相关。
按照邹东家之前的承诺,《竹精传记》是许淙第二本画作,所以祥云书坊会再让利一成,从此以后许淙画的这个系列画作,便都交由祥云书坊刻印。
而这一本许明成并不限制邹东家怎么卖,只让他们若有人问起的时候,就说不是同一个人画的,《竹精传记》是旁人仿着许淙的画册所作。
邹东家虽然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古怪,但他看到《竹精传记》的画法的确和《许家村二三事》的第三册 《县试记》不一样,不但场面更为恢弘、人物更多更成熟,而且故事也完全不一样,于是虽然有些可惜,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性情古怪的读书人邹东家见得多了,要求一本书换一个名字的许家父子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在邹东家掌管祥云书坊的这些年里,他还见过热衷于在书里杀人的官老爷呢,那位也是写一本换一个名。
许家父子在他这里,除了许淙年纪实在太小,画的画册也太受欢迎之外,实在称不上是怪人。
所以邹东家也就是在心里怪了两句,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许明成满意点头,然后看向捧着一本书的儿子,“淙哥儿,你想好了吗?若是没有想好,那为父就给你随便取一个。”
不能随便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