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淙也想起来了。
在孙夫人和孙大郎第一次来许家拜访的时候,他和孙大郎在一边说话,好像的确是听到了孙教瑜跟许明成说,他怀疑去年府试公正的事。
当时孙教瑜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得知有些考中了童生的人家里有钱,但是才学平平,于是孙教瑜就怀疑这些童生的家里给赵家送钱了,证据是赵夫人穿金戴银,出手阔绰。
许淙还记得当时许明成好像反驳了他的说法,还说科举舞弊的事关重大,不能轻易地下结论,得讲究证据。还说虽然赵夫人穿金戴银,但没准是人家赵家有钱呢,所以让他说这话之前先派人去打听一下,不要乱猜。
后来孙教谕惭愧,好像是说会去找证据,所以现在是找到了?
不但许淙这样想,许明成也是这样想的,他认真问道:“看来是你派去充州的人回来了,如何,可找到了凭证?”
孙教谕再次苦笑,“明成兄,这次是我想岔了。”
“我上回听了你的话,真的派人去了充州,找到了赵知府老家。虽然事实和你猜测的有所不同,赵家并不富裕。但赵夫人的娘家周家却是隔壁州府的一个豪商,充州当地的人都知道,赵知府能有今日少不了岳家的帮扶。”
“所以周氏出手阔绰,花的都是她的嫁妆。”
“这次是我枉做小人了啊。”
孙教谕站了起来,朝许明成作揖,“还好明成兄你提醒得及时,不然我恐怕得犯下大错,到时候别说找回场子,恐怕连顶上的乌沙都保不住。”
许明成将他扶了起来,然后道:“雨泽贤弟你言重了,其实不止是你怀疑赵知府,我也曾有过这般想法。”
这个孙教谕却是不知道的,忙问:“明成兄,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许淙也竖起了耳朵,对啊,他没听渣爹提起过啊。
见状许明成便解释起来,“其实早在赵知府刚来的时候,我听说他与云阁老的亲孙云大人同科,便给云大人去了一封信询问此人。”
“云大人乃是榜眼,高中之后便授七品‘翰林院编修’,又是吏部尚书亲孙,无论是为人还是做官,都可圈可点,所以他外放之后不久就升任了知府。”
“但赵知府却不一样。”
许明成道:“他虽然是传胪,还是庶吉士,但却只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外放之后也如我一般,只是江南某个小县的寻常县令。”
“但为何短短的六七年间,他竟然能与吏部尚书亲孙并驾齐驱?”
许淙这回听明白了,渣爹的意思是说云伯父的科举成绩比赵知府好,然后云伯父的亲祖父又是掌管朝中官员考核的吏部尚书,当然最重要的是云伯父不管是为人还是做官都很不错,所以才能这么快就升为知府。
于是同样这么快就升为了知府,但没有什么背景的赵知府就显得很突出了。
因此就引起了许明成的怀疑。
许淙能想明白的事,孙教谕也是明白的,他忙问,“那明成兄,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按你这么说还的确有些怪啊。”
孙教谕仔细回想,“回来的下人说,赵家除了赵知府亲爹是个举人,早年补过缺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而岳家周家虽然有钱,却没有人做官,按理说他升不到这么快的。”
许明成也点头,“所以是巧合。”
他解释道:“我当时给京城也去了一封信,要了一封赵知府的履历,想要打探这里面的缘由,但结果却出乎人意料。”
“赵知府三年一任,没有多久便升任了同知,做同知时又屡破大案,所以当知州意外去世的时候,他就接任成为了知州。”
“知州三年考较皆为上等,于是便调任兴元府知府。”
“可明白了?”
许明成道:“所以当时你怀疑赵家钱财来历不正,我便让你先去查一查再说,因为吏部的履历里,在赵知府任知县期间,有一年当地大旱。百姓们鬻儿卖女,当时赵夫人曾散尽体几,让不少的百姓活了下来。”
孙教谕表情一凛,“那赵夫人可真是个女子啊!”
“难怪我派去的下人回来说,赵夫人还在闺中时,便是远近闻名的贤惠人,赵家也正是因此才找媒人上门提亲的。”
“还好明成兄你提醒了我,不然我可就要冤枉好人了。”
许明成淡笑,“举手之劳而已。”
两个人接下来又谈论了一些事情,不过许淙就没有再认真听了。他就觉得渣爹这些人还真是复杂,浑身长满了心眼子。
也就人家赵知府和赵夫人光明磊落,不然岂不是一抓就一堆小辫子啊?
大人真是好复杂。
许淙啧啧地感叹,等孙教谕和许明成谈完了正事,许淙又跟孙教谕说,明天沐休的时候他想去孙家找孙大郎玩,不知孙大郎有没有空。
许淙还说自己画的第二本画册祥云书坊那边已经刻印出一些来了,到时候他会带两本过去送给孙夫人和孙大郎。
孙教谕听到这里很高兴。
“那敢情好,大郎来到了勉县就数与你最要好,他这回沐休的确会从县学回来,到时候我让他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正好老家那边送来了一些洋人的小玩意儿,是大郎他舅舅从海外带回来的,颇为有趣,你便和大郎、三郎他们一起玩吧。”
“洋人的小玩意儿?”
许淙惊喜,“是真的吗?以前孙大郎送过我一对泥人,如今还放在我屋里呢,孙家舅舅这回送了什么东西啊?”
孙教谕没说,只笑道:“等你来了就知道了。”
他这么说,许淙越发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