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冬把人拦住,储长书看她两眼,不认识,喊了声妹妹,在她提到朱言的名字时,那点轻佻收起一点。
“朱言啊,早就过去了,我俩在她退学的时候就分了,都一年多之前的事了,这一年多完全没联系过,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逢冬问:“你们为什么分的手?”
“没意思呗,而且她出了那事,名声都成那样了,听说精还出了点问题,我又不是圣人。”
逢冬的胸腔起伏了一下:“她夜不归宿是跟你在一起。”
“这事你可冤枉我了,”储长书说,“她是宿舍关系紧张去校外租的房,我俩那会儿一周也就见一两次面,我课紧,她要打工,都挺忙,那个工她从高考毕业就开始打了,存了不少钱,但是钱都被她妈从卡上转走了,给她弟弟当学费去了,她那个弟弟没什么出息,中考成绩不够,择校上的高中,学费贵,她爸妈就吸她的血。”
逢冬的呼吸滞了一下,胸口发闷,过了一会儿才问:“那她跟你提过学校里的事吗?”
“她那帮舍友?好像挺不是东西的,不过她不怎么说别人的小话,我也不太清楚。怎么说呢,其实那点子烂事她都知道,找过老师,但是吧她一个舍友,就你们那儿被封女那个,在年级是那种拔尖的,而且剩下的舍友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所以老师不太信她。”
储长书在这儿停了一下,又补了句:“她爸她妈那边就更没什么可说了,就拿她当摇钱树呢,说实话妹妹,那事儿出来我真没法往上凑。”
逢冬抬起眼睛看着他。
储长书叹口气:“那次她崩溃要跳楼,下边都报警了,警车消防车都过来了,她们辅导员给她爸妈打电话,你猜俩人过来说的第一句是什么?”
逢冬闭了下眼,已经预料到答案了。
对于朱言的父母而言,她就是个摇钱树,她父母在这时候只会衡量是她跳下去拿到的赔款更划算,还是不跳能吸血吸得更长久。
她说了两字:“畜生。”
储长书看她一眼,估计没想到这俩字从她嘴里蹦出来。
收视线的时候点了下头,挺赞同这话,然后又继续说:“其实那两年我也挺累的,她爸妈也闹过几次,说实话,她人挺好,漂亮,也努力,但是这段关系累啊,我生活费都耗一半在她爸妈那儿了,她更累,反抗她父母就撒泼,学校里还一堆糟心事。”
逢冬深深吸口气:“所以后来你跟她没联系过?”
“没有。”
“她跟你提过什么微博小号吗?”
“没有。”
“不过她有个旧手机在我这儿,出事之后没拿走,”储长书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你要是不急可以等会儿,我去宿舍找找。”
下午的时候他还真把手机给找到了,是个老款,已经没电了。
把手机给逢冬的时候他说:“得了,不用还了妹妹,我女朋友都交了两三任了,这玩意让现女友看见也不好,我跟她那会儿也是你情我愿,事都过去了。”
逢冬看了储长书一眼,对他的全部印象又回到了最初的两个字—人渣。
储长书下午还有考试,把手机给她就走了。
解锁密码储长书也留给她了,屏幕划开,朱言的背景是她自己的一张舞台照,纯白舞裙,黑色长发松松挽在颈侧,上边一顶很小的水晶王冠。
她拍这张照的时候刚从舞台下来,镁光灯追在她身上,她的胸口轻微起伏,侧脸微红。
多美好的姑娘。
要不是遇到那样一对畜生父母,没有那么一段糟糕的宿舍关系,朱言现在已经快要毕业了,前途一片光明啊。
手机里的软件挺杂,女孩子用的购物,p图一类的pp都很全,逢冬切到微博,看到她的访问记录。
其中有一个灰色头像的账号,没有什么粉丝,但是发的博文很多。
最上边一条—这个世界都去死都去死都去死。
发表时间三天前。
正数第二条—好讨厌她好讨厌他们,活成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第三条—太钝了有点疼,下次换个位置。
第四条—今天考试的时候有个女生的鞋带破了,我在一边看着她摔倒了,狼狈死了,真好。
整个主页和头像一样,像是大片铺展开的灰色,窒息感扑面而来。
定位地点都是舞。
是周艺然的小号。
跟大号的女人设完全不同,这个小号展现出来的是从根里烂透的模样,阴暗,触目惊心。
公开的一共只有十几条动态,周艺然设置了半年可见。
逢冬看得胸口发闷,退出来的时候又看到背景板上朱言的照片,干净美好,眼里身上都有光。
她按着额角,余光看到陈北炙往这边走,两人的联系方式至今没加回来,她昨天出便利店的时候跟他说过要来这儿找趟人。
他插着兜往这边走,那股又痞又帅的劲儿引了旁边路过的好几个女生的目光,而他从人群中穿过,在她面前停下。
逢冬的头埋在手臂间,他也没说话,打了根烟,拿手机研究附近的餐厅。
快到晚饭的点了。
呼吸打在手臂间,逢冬闭上眼,眼前一片黑,朱言的那张照片跟周艺然小号的灰白头像在脑海中反复交错。
过了会儿,她说:“有人在淋雨,有人头顶的天是晴的。”
你看,都在同一个世界,有人头顶的天是阴的,有人头顶的天是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