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楹在这个时候走上前去,替大娘买了两个包子,将钱付给了伙计。
伙计颠了颠手里的铜板,觑了觑站在不远处的大娘,冷笑了声,也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思。
大娘瞧着那伙计的态度还想着再吵嚷几句,明楹将手中的油纸包起来的包子递给她,轻声道:“大娘先消消气。”
最后还是明楹付的钱,大娘嘴唇翕动了一下,那些粗鄙的话终究还是没在明楹的面前骂出来,手在自己的围裙上擦拭了下,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道:“怎么好意思让小娘子你来付钱。”
明楹摇了摇头,走到一处稍微偏僻些的地方,“虎子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吃点儿荤也好。”
大娘也没推辞,只将包子收下,对着明楹道:“多谢小娘子你了,回头我在草地里拔些瓜果给你,现在也入了夏,不少瓜果都熟了。”
明楹先是温声道了好,随后迟疑了一会儿,问大娘道:“大娘,您知晓这垣陵的县令吗?”
大娘有点儿愣,不知晓明楹突然问起来他做什么,回:“袁县令?”
她皱起眉头,看着明楹道:“小娘子,你这是……见过他了?”
明楹点了点头,“昨日牙人说我并未上户籍,要前往衙门记录一下,我方才才从衙门回来。”
大娘面色忽变,赶紧推了推明楹,“那牙人婆娘真是个杀千刀的东西!能做出这种事情,将来要遭报应的,当真是绝了八代的玩意!也怪老婆子我,好些年没有这遭事了,我竟忘了!”
她手指粗粝,很是着急,对着明楹解释道:“袁县令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些年没少做着抢民女的勾当,近几年才消停了不少。那些姑娘也不知道是被他卖到了哪里,运气好些的,还能在官家当妾,运气不好些的,那就是再也回不来了!”
“现今这天杀的见了小娘子,说不得起了些歪心思……”
大娘对着明楹劝道:“民不与官斗,小娘子你听老婆子我一句劝,趁着现在那天杀的还没动手,不如赶紧走了罢。”
大娘说着,还沉沉叹了一口气,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嘴中还在低咒着。
明楹闻言,心往下坠了一下。
之前在衙门的时候,她就有点儿预感了。
垣陵是她千挑万选选中的地方,其他事情她尚且都能考虑到,但总会有一些意料之外。
她在顷刻之间就有了决断,只轻声对绿枝道:“我们先回去。”
……
川柏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傅怀砚。
“这垣陵县令之前做了不少强抢民女的事情,”川柏有点儿迟疑,“现今对着公主,恐怕也是这个心思。”
傅怀砚垂着眼看过信笺上的内容,然后拨弄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檀珠。
他语气淡薄,“留口气。”
语气随意到,好像只是在随口论及今日的天气。
川柏并无诧异,连忙应是,随后退了出去。
没有掌灯的衙门里面,县令蹲在地上,还在数着箱子里的银子,一锭一锭地码得整整齐齐。
他面上带着贪婪的笑,一边点着,一边还在幻想着日后那芜州刺史对自己颇多关照的样子,若是兴致再好些,说不得就提拔了自己,不用再待在垣陵这样的小地方了。
县令用手指沾了一点唾沫,清点着手中的银票,眉毛颤动着,带着油光的面上满满都是笑意,笑得脸上褶皱横生。
他几乎是可以预见自己日后的宦途顺遂,指不定就是凭借这件事而平步青云。
县令还在幻想着,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衙门前面那扇漏了风的门吱呀作响,发出刺耳的声音。
县令此时数着钱正高兴着,听到这声音,也只是啐了一声,觉得有些扰了兴致,数钱的动作却丝毫未停。
但是过了没多久,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自己的身后稍微带着些凉意。
这都要到了初夏了,到底是哪里来的凉意?
县令缓缓皱了皱眉头,突然有点儿狐疑,转身往身后瞧去,却是什么都没瞧见。
县令只道自己疑心病太重,转过头来想着继续数钱的时候,却看到了一把锃亮的剑,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现在正落在自己的脖子处,只差分毫就能让自己毙命。
他大骇,吓得登时瘫软在地,连自己手中的银钱都没顾上,银票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
明楹回到院中的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对红荔解释太多了,只是将手中的银票收好,还有些路上必备的东西,只花了顷刻,就收拾好了细软。
她拿着之前霍离征给自己的令牌,攥紧在自己的手中,然后将在一旁跑来跑去的来福抱在怀中。
她走出寝屋的时候,红荔与绿枝也已经收拾好了,绿枝大概已经与红荔说清楚了情况,红荔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色。
明楹朝着她们安抚的笑笑,随后摸了摸怀中的来福,也安抚了一下它。
来福用毛绒绒的头蹭了蹭明楹。
明楹刚准备抬步的时候,突然看到院门之下,站着几双黑靴。
……已经来了。
比她料想中的还要再快些。
明楹握了握手中的令牌,随后轻声对绿枝道:“绿枝,你先收好这个。”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声音也说得上是冷静,带着镇定人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