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很敷衍。
傅怀砚拿着帕子为她擦拭,明楹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事情,“那个芜州刺史,现在有没有上钩?”
“川柏已经查到他送往上京的消息了,”傅怀砚为她拢了一下头发,“叶家那边近来都是收起尾巴做人,知晓前些时候王氏的下场,不会想要在这个时候掺和一把,毕竟又不是傻子,只是傅玮的性子若是知晓这个消息,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旁的人拎得清,但是这位蠢不可及的皇弟,多半会想要亲自前来一趟芜州。就算是他最近稍稍长出来了一点脑子,这么块肥肉在前,只怕也挡不住诱惑。”
他一向都是这样胜券在握,明楹并无什么诧异。
“上京距离芜州并不近,往来至少也要一月时间,傅玮前来芜州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快到秋日了?”
她犹豫了一下,“处理完这件事以后,我们是不是就要回到上京了?”
她很自然地将傅怀砚归为‘我们’,傅怀砚看她,“皇妹若是想要多留一些时日的话,也可以。”
明楹犹豫了一下,然后手指拉住他寝衣垂下来的带子,扯了一下,“我之前查看舆图的时候留意过,从芜州回到上京的时候,会过路颍川。皇兄到时候能不能在颍川停留一日,从前父亲还有些旧物被留在了那里,我想也一并带回上京。”
“其中有不少是父亲从前的珍藏,并不是属于明氏宗族,我不想将那些旧物留在明氏。”
当年明峥病逝的时候,因为明夫人势弱,况且明氏又是大宗族,家中不少东西都被族中收走,哪怕是一些明峥自己的藏物,皆被搜刮一空。
明楹的祖父祖母早逝,家中当家的是族内宗亲,所以其实也没什么情面,至多就是看在朝做官的明易书的面子上,稍微留了些体面。
不然只怕是什么都不会给明楹与明夫人留下。
毕竟是求人办事,明楹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唤他:“哥哥。”
尾音有点儿哑,带着酒气的清甜,好像是那时候让他几近失控的尾音。
傅怀砚拉着她起来,明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就听到他开口:“可以。”
他眉眼是迫人的昳丽,凑近对她道:“……哥哥给杳杳撑腰。”
明楹还有些顾忌,又问他道:“只是,这样的话,日后旁人会不会说我是恃宠而骄?”
明楹从前纵观史书不少,日后功过评说之中,免不得会有这么一句。
况且,她自己也有点儿这么觉得。
“谁敢这么说,孤就将人送到慎司监里面反省反省。”他顿了下,“况且,恃宠而骄,孤巴不得。”
明楹被他抱在怀里,悬在半空之中,发尾还在湿濡着。
他说到这里,突然对明楹道:“之前,是不是还没上药?”
明楹不知道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说起这个,想了想的确是还没有,便如实嗯了声,“没有。”
“正好。”他声调缓了缓,“那皇妹应当不介意——”
“孤先收点利息。”
……
上京城近日来远不如芜州那般惬意。
新帝连着多日都未曾上朝,朝中众臣皆是人人自危,生怕是新帝这个时候突然不见,又是前去哪里收集证据,成为扳倒一个世家的契机。
毕竟当初王氏举家流放的时候,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新帝就连着很久都不在京中,等到他再次回到京中的时候,就带着王氏豢养私兵,贪墨众多的证据回来。
哪怕王氏是太后母族,都丝毫没有影响到新帝对王氏的斩草除根。
其实有不少人都是在暗暗猜测是为什么,毕竟这王氏虽说行事是不检了些,但是也没有挡着新帝的路,至少不如什么叶氏之流。
揣摩来揣摩去,也只得了一个怕是杀鸡儆猴的结论。
所以这段时日众多氏族都是小心翼翼做人,就连过路街道的马车都不如寻常的时候那般嚣张跋扈,以往大肆举办宴席来攀比各家奢靡,这些时候都停了下来。
上京的春日一向都很短,夏日很长,只是这再长的夏日,也渐渐都快到了尾声。
往年了还有什么消暑的宴席,今年毕竟是新帝御极的第一年,头上又有个显帝崩殂的名头,倒是不比往年那般热闹。
傅玮接到芜州传来的信的时候,已经到了上京城的夏末。
他原本应当外出就藩了,但是偏偏显帝在时没有给他封号,新帝登基也没给,虽说现在留在上京城是有些微妙,但是他也并不想去藩地那样的偏远之地。
毕竟就算是再怎么好的地方,都远远比不上上京。
容妃知晓自己儿子的性格,只仔细叮嘱了一定要让他留在王府之中,不可随意出去招惹是非,近些时日是多事之秋,叶氏素来行事谨慎,新帝若是抓不着叶氏的把柄,也不敢随随便便就对他们家动手的。
这个道理,傅玮自然是知晓的,但是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一边气恼王氏这么大一个氏族,再加上先帝,连个太子都扳不倒,一边又气恼朝中那些朝臣,瞧着傅怀砚得势了,一个个地都暗中投了东宫,架空了先帝。
不然按照先帝对傅怀砚的厌恶,现在这个新君的位置,说不得是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种只差分毫的滋味,实在是让傅玮如坐针毡。
一直到一封来自芜州的信,传到了他的手中。
傅玮一目十行地仔细看完上面所写,看向一旁的亲信道:“信上所写,可是当真?”
“千真万确,小的看到家主偷偷将这信放到了匣子里,估计就是怕这事给殿下您知晓呢。”亲信笑眯眯地回,“家主万事都求稳妥,自然知晓殿下您是个敢求富贵的性子,恐怕就是因着这个,才将这信藏起来。”
若是这信没有藏起来,恐怕未必是个当真的消息,现在这被家主藏在书房之中,多半就是事关紧要,又一时半会拿不了主意,就只能暂先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