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才死,与我没关系。”谭永德挪了下听筒的位置,有些不耐烦地说,“就算有,不都已经判我的刑了?到底有什么好问的。”
谭落撑着额头,怀抱最后一丝希望:“这钱……我们能不能还给人家?”
谭永德乍然冷笑:“我在蹲监狱,变不出一百万。”
谭落的声音极哑:“可是人家来找我要钱了……”
她只想知道,到底该怎么样。
谭永德的脸死尸般僵硬:“哦,那你还啊。”
他感到莫名其妙,那语气像是在说:人家是找你,又不是找我,关我屁事?
谭落吃了黄连一般,苦得表情扭曲:“我怎么还?我还不起啊,那可是一百万。”
“那你报警好了。”
谭落莽起一拳砸向谭永德的脸,她的拳头被两人之间的防弹玻璃拦住,拳峰破裂,鲜血直流。
她感觉不到痛。
狱警把她从会见室里拖了出去,直到最后一刻,谭落都在骂谭永德是个混蛋,诅咒他死在监狱里。
谭落失魂落魄,在监狱门口坐了很久很久。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池问海给她发来的,她拿起手机一看,这才注意到末班车即将开走。
池问海的信息很长。
“小谭:好消息,你奶奶醒了。你在哪?回家了没有?我今晚留在医院陪你奶奶,你自己在家,关好门,谁敲都别开。”
“今天的事错不在你,希望你不要自责。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坎坷,没有过不去的坎。一百万,也不算是天文数字。我和你奶奶商量了,我们可以借你钱,你先把债主摆平,之后再慢慢还给我们。不知你是否接受这样的解决方式?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我们理解你的不容易,遇到事情,你不要自己硬抗,你有我们一大家子,你不是一个人。——池问海。”
谭落的眼泪差点掉出来。她仰起头,硬生生把眼泪卡在眼眶里。
池问海有老花眼,要打这么多字,肯定费了不少力气。即便如此,老人家也愿意为她付出这个时间。
谭落实在是恨透了自己。
为什么她总是给身边的好人带去灾难?
今天是弯月,月亮在天上替老天爷嘲笑她。
她精疲力尽地站起身,打算去坐末班车。
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电话,归属地显示为“东淮”。
谭落猜到了来电人的身份,她清了清干哑的喉咙,接通电话。
“直说吧,我希望你立刻从我家消失。”
池天恒冰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我妈扫了ct,颅内出血,需要立刻动手术。我爸有几处骨折,他本来就骨质疏松,这是很可怕的。”
谭落的心凉了。
池问海为了不让她难过,隐瞒了实情。
池天恒说:“我听说了你的经历,从道义上讲,我可怜你。所以,你住在我爸家,我没有出手干涉。”
“实际上我很生气,因为你离我儿子太近了,我担心你影响他的成长。我爸向我保证,不会有事,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情况不一样。你离开我们家又不是活不了,而我父母快要被你害死了。”
“我很害怕,怕我儿子也会被你害死。”
池天恒似乎冷静了不少,他没有再骂谭落,语气也算是平和。
“小谭,池倾阳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们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你对池倾阳怀有青春期的好感,那么你更应该明白,他不能被你拖累。”
“我恳请你理解一个父亲,求求你了。”
谭落紧握手机,颤抖的肩膀慢慢舒展,下沉,她的脊梁被无形重担压得很弯。
她说:“我知道了。”
池天恒在那头松了口气:“我暂时瞒着阳阳,没让他知道爷爷奶奶出事。他明天下午回来,麻烦你在那之前尽快离开,以后再也不要和他联系。”
“我会编个理由,向他解释你为什么离开,希望你配合一点,什么都别和他说。我儿子的生活充满阳光,我不想让他接触这些黑暗的东西。”
接着,池天恒说了一句对谭落而言极具侮辱性的话语:“我赞助你一笔路费,你马上走吧。”
这哪是赞助?
这是打发。
“不用了叔叔,谢谢您的好意。”
谭落问起李奶奶的手术费,池天恒没告诉她,男人仍是那句话:“我不要你赔偿,我只要你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