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绷起,墨色的火焰在他掌心蜿蜒流淌着,明明同样是象征着不祥与堕落的火,但两者使用起来却截然不同。
“……”
岁杳大口呼吸着痛楚褪去之后的空气,她死死盯视着陆师兄的每一个举动。
黑火运转一次,他却仿佛诡异地从中获取另一种相反意义的力量,那不是一个堕魔者该有的姿态,反而像极了教典中,为拔除邪恶而双手染血的肃杀判官。
他真的没有堕魔。
哪怕经历了九九雷劫,哪怕因情感阻碍而道心迷茫,哪怕现如今,异变的黑火流淌在他身体的每一处血脉之中。
陆师兄,依旧没有堕魔。
一时间岁杳心中思绪复杂,连背后曲含清与仓濂在叫喊着她什么也没有听清。
直到曲含清大步走来拽了她一把,岁杳暂时将目光从陆枢行身上移开,轻声道:“怎么?”
“仓濂刚才的卜卦,好像找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曲含清指了指后方,坐落在衰败府邸深处的昏暗内室,“他说是什么爻什么吉的,我也听不懂,但是……”
曲含清蓦地压低嗓音,“刚才我用探灵术搜了一遍,里面传出来的是上古大能遗留下来的气息。”
几乎一瞬间,岁杳明白了她的意思。
秘境传承。
电光火石之间,她心中有了判断,转头朝着曲含清道:“你们先去探。”
“你不来……”曲含清下意识反问,余光瞥到门外的荒野上仍深陷于苦战中的人,她嘶了一声反应过来,“人家在外面拼命,我们在里面拿宝贝,这事办的,是不是有点太狼心狗肺了?”
岁杳:“所以这里我看着,你跟仓濂先进去。那帮赏银猎手的目标大概率同样是秘境传承,他们一定也得到了某些线索才能找到这里。”
于是曲含清放下了点心,“行,我们尽量快点,要是真拿了什么宝贝,陆道友也好轻松些。”
现在也不用再承受魔头的血契反噬了,岁杳感到精力恢复了些。
她分出一点心落在曲含清他们那处,这一头,嘴唇开合着给陆枢行念了句增益言灵。
在起效果的一瞬间,她看见曲含清口中所谓“在外头拼命”的人,竟是整个背影都僵硬了片刻。
随即,他抬手似是往脸上胡乱沾了枚什么东西。
陆枢行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放火,一边以一个啊看起来真是毫不刻意呢的动作,微微侧过身,将自己变红的眼睛展示了一番。
岁杳:“……?”
似是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无语,陆枢行下手干脆彻底放开,招招狠辣,突破了一众修士们的进攻圈,利落将残月刀之后为首的那名元婴修士限制在火海中。
在满地被烈火灼烧的痛苦哀吟中,倒了一地的邪修们暗骂倒霉,原本想给自己找点乐子,没想到碰上这么个比他们还要像邪修的硬茬。
陆枢行站在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焰中,看着一地的血污与邪修,他略有僵硬地牵动嘴角,大笑三声:
“哈、哈哈哈……”
岁杳:“……”
赏银猎手们:“……”
人家东施效颦,陆师兄这属于是西施反过来效东施来了。
他掩饰得太努力了,岁杳都不好意思开口揭穿对方。
于是只又给他念了几句恢复灵气的诅咒,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由他去了。
那一头,残月刀扭曲着面孔,在地上一点点蠕动着自己的断腿。
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遮蔽眼瞳中所有的阴暗情绪。他同样被折断的手腕战栗着往后伸,触碰到了一枚什么东西。
一直在注视着这边的岁杳眼尖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从窗口后厉声道:
【定身!】
一瞬间陆枢行也反应过来,沉着脸手起刀落,于折断手臂中猛地将之夺过来。
下一秒,残月刀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是以独臂支撑着翻身,千钧一发之际触发了那枚保命卷轴!
熟悉的空间扭曲波动传来,男修的面容消失在画卷之后。
“我记住你了,我记住你们所有人了……”
残月刀在最后低声喃喃的话语仿佛仍回荡在耳边,陆枢行肃穆着情,在第一时间挨个卸下那些赏银猎手的右臂,缚之以捆仙锁绑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背对着府邸的方向顿住片刻,紧接着取下障眼术贴,以拳抵唇咳了两声。
“此处又是哪里?”
陆枢行朝着这个方向走了几步,“我睁眼时看见一队邪修,便下意识将他们制服了,师妹你们那边没有受到什么伤吧?”
岁杳:他真的很努力。
故意默不作声片刻,眼看着陆枢行因为久得不到回应而抿起唇,刚才还是一副铁血判官作态,如今踟躇着望过来时甚至有种不知所措的可怜。
岁杳不再逗人,摇头道:“别管他们了,快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