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啊。”
很快便有千机门的弟子出声附和道,可他们脸上同样带着狐疑与犹豫,背地里交换了好几个眼。
仓濂仿佛对这些眼视而不见,他偏头咳了两声,瘦削的面颊上隐隐可见昔日的轮廓,只不过憔悴许多。
“岁道友,”他的视线终于从陆枢行身上挪开,径直落在岁杳的位置,“当初在麓山秘境,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只是,这不是贵宗诬蔑造谣我门派、满口荒诞言论的理由,我知道这件事与岁道友无关,只是还希望你能够多加约束留意。”
岁杳挑了挑眉。
果然很怪。
距离在麓山秘境中遇见之后,仓濂的性格好像变了许多,换做是以前,他大概率是不敢如此当面斥责另一个陌生人的。
岁杳想起之前,桑洛评价这位掌门之子时的话语——老来得子,自幼娇惯。
那么,到底哪一个“仓濂”才是真实的?
岁杳耸耸肩,“虽是同门,但我跟严北不熟,管不着他。”
仓濂垂眸凝视:“那还是麻烦道友多加上心,免得这位‘同门’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这场短暂的闹剧告一段落,而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当千机门的几名弟子再坐下的时候,人群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些许。
甚至在之前,第一个出声质问陆枢行的那名修士悄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询问他千机门到底藏了什么保命之法。
陆枢行只是摇了摇头,“别急,很快便能得知了。”
见状,岁杳偏过身,“你也觉得仓濂有问题?那所谓秘法应该是你用来诈他的手段吧?”
好不容易将修士打发走,陆枢行迎上她的目光,佯装诧异道:“这位同门,不是说跟我不熟吗,怎么能打听这种私事?”
岁杳板起脸,半真半假威胁道:“那严北道友,就莫怪我使手段撬开你的嘴了。”
陆枢行笑容更深,“在下拭目以待。”
岁杳:【棍来。】
“……”
陆枢行脸上情似是有些错愕,反应过后他看着岁杳手中因为环境受限所以只飞来的一小截木棍失笑,叹道:“原来是这种撬法。”
岁杳拿木棍顶端戳他,“快说。”
陆枢行笑着摇摇头,指尖点地,快速在岩壁上写下几个字:
黄尘清水
“这也是我从世家前辈那里听说的。”
确认岁杳看清了,陆枢行反手将字痕抹去,低声道:“千机门确实掌握秘法,历代只有继承了掌门之位的人才有资格修习,而仓濂……我怀疑,他从其父手中拿到了使用秘法的载体。”
岁杳很快反应过来,“是家族矛盾?之前,千机掌门与顾辞舟联手,甚至不惜牺牲亲子性命也要将你拉下水。所以,这其实是仓氏父子之间的斗争?”
陆枢行颔首,“可以这样怀疑。”
“那‘黄尘清水’是指……?”
“世家前辈只说,那是一种能够逆转空间的强大术法。”陆枢行情凝重了一些,“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如今暂时还不清楚千机门在此次事件中的立场,但是仓家那两父子,肯定有问题。”
……
魔域看不见太阳。
凡人口中所依照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时间计量标准,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魔修们习惯了终日与冰冷焦土为伴,这群强壮残忍又如野草般疯长的刽子手们,已经在此建立起一个实力为尊的国度。
而当岁杳与一众被掳的仙家弟子终于被拖出暗无天日的洞穴,如待宰的牲畜般挨个跪在焦土上,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所有人心中生不起一丁点逃离苦难的欣喜。
那是一座建立在焦褐色土地上方,占地面积惊人,呈现弧顶塔楼式围墙建筑的巨大兽场。
姗姗来迟的南域魔主依靠在高位上,如传闻中所言,那是个貌不惊人的瘦削男人。同样许久不见的血煞夫人落座于其左手边的位置,此刻正低头把玩着手中物件,看起来对周遭情景不甚在意的样子。
而再下方,竟是围聚着密密麻麻的魔修与邪修,在看见这些年轻弟子们出现的一瞬间,几乎掀翻穹顶的怪笑尖叫声响彻起来,尖锐而怪诞,宛如身处光怪陆离的邪祟地狱。
弟子们无一不面色惨白,惶恐不堪。
“……”
岁杳深吸一口浊气,已经能差不多预料到他们的命运。
第章 食人鸟
“哎呀呀, 小羊羔们都吓坏了呢。”
“呦,真可怜。”
“嗬嗬,你是想说可怜还是可口?”
时不时传来魔修们肆意又充满恶念的讨论声, 而偌大兽场的上方,竟是盘踞着不可计数的样貌狰狞的飞禽魔兽。尖锐锋利的喙嘴, 完全撑开足有两米长的强壮羽翼,一双双暗红色的小眼睛贪婪注视着底下的人群。
数余名仙家弟子被聚集在一起,动作间甚至能体会到周边的同伴正瑟瑟战栗着。
岁杳抬眼看向兽场上方的天穹,听见身边陆枢行轻声道:“那是猎鹫,只在魔域生活。性残暴, 能够捕杀一切体型小于它们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