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容衍吃了几个宁长风从山里带回来的刺果便一直咳嗽,偏生一连几日都是雨,愁得宁长风时常望着天边的雨幕出。
“阿父,喝药。”景泰蓝捧着药碗走进来,轻轻喊道。
容衍方才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咳嗽,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他以手掩唇,将帕子上的血色藏进怀中。
“你阿爹呢?”喝下苦涩的药汁,容衍眉头都没皱半分,反倒是景泰蓝熟门熟路地从床边柜子上取下一个罐子,拿出一粒塞进容衍嘴里。
糖是宁长风特意买来给容衍甜嘴的,见得多了,景泰蓝也有样学样。
嘴里的苦味被冲淡不少,容衍舌尖抵着那颗粗粝的麦芽糖,视线顺着景泰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阿爹在照顾药材。”
“他说等卖了这批药材就在镇上买个大院子,这样就方便阿父你看大夫了。”
第0章
从药圃回来,宁长风衣衫已经湿透了。
他脱下蓑衣,拧了一把往下滴水的衣摆,上楼准备去卧房换衣。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冷风灌进,容衍忍不住又咳了几声,看向他的目光带上淡淡责备:“怎么湿成这样?快换上干衣,昨日我烘干了一套,放在柜子里了。”
宁长风赶紧把门关上,阻隔了外面的冷风。
打开衣柜,里面果然干净整洁地叠着一套自己的衣物。
梅雨时节衣物难干,往年这个时节他不知穿过多少次湿衣服。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家里等他,说一句“快换衣”。
宁长风心下一暖,也不避讳容衍,转身脱下湿衣。
新换上的衣物干燥温暖,熨帖着宁长风的心口,他转过身,就见容衍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怎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宁长风擦了擦脸,又低头看了看身上,没发觉异常,遂走过来问道。
闻言容衍移开目光:“不是。”
宁长风生得高大俊朗,性格沉稳,待人真诚,若不是个哥儿,恐怕十里八村的姑娘都排着队要嫁他。
即便孤身一人,他也有本事在这凭自己生活得滋润惬意,何须摊上他这个病秧子?
宁长风并未察觉他的心思,而是弯下腰看了眼他手中的书籍:“《木艺》,你也喜欢看工艺类的书?”
刚从末世穿来时,他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后来靠打的猎物四处淘换了一些旧书,慢慢建起这个竹楼,家中一应物什都是他这些年自己亲手做的。
容衍摇头,纤长手指点在其中一处:“这是何字?”
他说话口音与这边不一样,是正统盛京官话,字正腔圆,听来让人觉得很舒适。
宁长风看着自己闲得无聊在上面做的笔记,道:“自创的。”
容衍笑道:“有趣,可以教我认一认么?”
“当然可以。”
宁长风搬了条凳子与容衍比肩而坐,抽过他手中的书开始教学:“这个就是简化了的字,你看它的笔画……”
屋外风雨萧萧,屋内对话声不绝,一个下午竟就这么消磨过去了。
容衍是个很好教的学生,一点就通,一拨就会,就是学起来过分废寝忘食了些。
到最后,宁长风将书一收:“不学了,睡觉。”
容衍这才吹灭灯烛,躺上床时又问宁长风三个字怎么写,被宁长风捂住嘴,低斥一句:“再不入睡明日又该头疼了!”
容衍去拽他的手,不动如山,便伸进被子里去,在他紧实流畅的腰线上流连。
“嘶。”宁长风捉住他的手,黑暗中眼眸炯炯发光。
容衍不躲不藏,反而低头吻了吻他的手背,含糊道:“告诉我,写你的名字。”
宁长风只觉得手背印上一片温热,他像被烫到似的收回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成亲后他与容衍之间虽说夫夫关系和谐,容衍可谓千依百顺,事事包容,可宁长风总觉得过于和顺了,就像一张假面,容衍只是在扮演一个好夫君的形象而已。
就在刚刚,容衍露出了“容衍”的影子。
脑子的思绪闪得飞快,宁长风没能抓住,他只是本能觉得今晚的容衍不太对劲,正想询问,却感觉方才还萦绕在枕边人身上的固执感烟消云散。
容衍翻了个身背对他,方才还缠着他要告诉他名字怎么写的人此时一言不发,迅速入睡了。
宁长风:“……”
这是——发脾气了?
惦记着容衍生气的事,宁长风睡得并不安稳,一早便想问到底怎么了,叫了几声都没醒,伸手一探,竟是发热了。
“景泰蓝,带上银钱,我们去看大夫!”
原本约定了今日将药材收走带去镇上,宁长风此时也顾不得了,背上容衍就往山下赶。
一回生二回熟,景泰蓝主动找来麻绳将自己栓上,跟着跌跌撞撞下了山。
今日难得放了晴,山路虽泥泞湿滑,到底比下雨时快上许多,下得山来,宁长风直往里正家里赶,根本没注意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摸着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