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走,陛下要活的。”
*
“什么,容衍那杀千刀的被抓了?还是在咱们益州地界?”
金平城,江山云听到消息猛地站起来,他来回踱步,片刻后再次看向裴瑜:“小殿下呢,可是一起被抓了?”
裴瑜喝了口茶润润快要冒火的喉咙,这才道:“据说那夜被容衍挟持从鱼头山坠崖时就不慎被摔死了。”
江山云:“这——”
怎会如此?
他怔怔半晌,突然弯腰扶住桌角,声音怆然:“先帝被刺,小殿下也已身亡,这天下七分已尽入新帝囊中,你说咱们还争个什么劲呢?”
师出无名,是要被天下人辱骂的。
何况他们益州向来不被朝廷待见,驻地常备军仅有五千,西北驻地却足有五万,更不用说拱卫盛京的京畿重军,贸然起事就是找死。
裴瑜手中正摇着的蒲扇不动了,半晌,他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登基的这位是宫女所生,早些年一直在冷宫中长大,长到十几岁时才不知怎么入了先帝的眼,自那以后时时刻刻带在身边,虽备受宠爱内里却是个草包,治国之道半点不懂,争权弄权倒是一把好手,搅得朝廷内外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若不是先帝子嗣单薄,这么些年死的死,疯的疯,就留了他这么个种,还真轮不上他来坐这皇位。
“戚将军呢,可有动向?”缓了缓情绪,江山云这才想起远在西北还有位大将,忙问道。
裴瑜摇了摇头:“先帝在时她便已当着文武百官立誓,此生非战死不得回京,陇西又堵着个赵阳,别说有动作,便是出陇州境内都难。”
提起赵阳,江山云气得一捶桌子:“可恨西北驻军防守严密,否则我定要取他赵家人狗头!”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裴瑜这才站起身,语气不无遗憾:“可惜,你我手下缺个胆识过人,又能不被怀疑的有用之人,否则那陇西营还不是如探囊取物。”
赵家若倒了,新帝便犹如断下左膀右臂,届时朝堂上就好说话了。
“再等等,总会有机会的。”
*
鹿鸣山。
宁长风推开藩篱,入目便是一片空荡。
檐下烧烤架子还扔在那,被刮进来的风雪裹上一层白,酒坛倒翻在地上,咕噜噜滚出老远,一旁用红泥小火炉煨着的竹叶青还剩一个底儿,炭火早已烧完,被鹅毛大雪一扑,湿淋淋的像只落汤鸡。
热炭已冷,筵席易散,原来没什么是留得住的。
他从来都是一个人,踽踽独行在失去人类的世界,也在万家烟火的另一个人间。
上辈子是,这辈子亦然。
宁长风缓步上楼,右手边是景泰蓝的房间,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功课本都带走了。
他不免觉得好笑。
一个皇子,愿意哄着他做那些低能的功课,不知道算不算看得起他?
左手边是自己和容衍的房间。
宁长风带上门,仰面扑倒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屋顶出。
被子上清冽的酒香传至他鼻端,宁长风嗅了嗅,从里面分辨出几分容衍身上特有的清淡松香。
于是他翻身把被子一裹,卷在里面不动了。
过了一会,房间里响起窸窣的声音,裹着被子的宁长风扯过脖子上挂着的戒指,反手扔出窗外。
玉戒滚落进菜地,不多时便被大雪掩埋。
雪下了多久,宁长风就睡了多久。
天放晴时已不知是几日后,他被刺目的阳光照醒,脑子一片混沌,起身时竟险些被床脚绊了一跤。
宁长风扶着墙壁缓了好一会,这才将头晕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太久没吃饭了,饿的。
自从有了能源核心后,宁长风的身体还从来没感觉到这么虚弱过,容衍带给他的后劲真足。
他走出门外重重吸了口气,冷冽的空气被吸入肺腑,终于将这几日来的浑浊一扫而空。
家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就不必每天想着吃什么,宁长风随便烧了点饭,就着霉豆腐三下两除二扒拉干净,取了墙上的弓箭去了深山。
这一走就是七八天。
深山中无日月,昏暗中猎物的丁点动静都能让他更专注,手上也更加有准头,因此收获不菲。
从黔南山脉出来,宁长风就着冰冷刺骨的溪水洗了把脸,扛着打到的猎物往山下而去。
经过村里时,玉婶正在河边洗被褥,见到他连忙拿出一盒松子糖来,笑呵呵地说带给景泰蓝吃,被宁长风推了回去。
“不了,他们出远门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