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如此。」楚阡陌点头。
「我终于明白了。十八年,终还燕小楼的清白。」捕快欧阳楚天痛悔:「可惜十八年前,我愚蠢到不知有情花这号毒物,导致以寒冷身僵将他结案。我真是对不起他。」
楚阡陌安慰他:「你是个有良心的捕快。那案已过去,不知者无罪。何况你刚任捕快,又不知此毒何物,欧阳叔,切莫自责太深。」
捕快欧阳楚天仍是一脸悔恨。
「是我大意。」他抱住头,后悔至极。
「别这样,欧阳叔。」楚阡陌拍拍他的肩膀。
过了一阵。
捕快欧阳楚天强打起精:「不知怎的,我这次一直有个直觉,今日的案件似与十八年前的案件有关。十八年前燕小楼因『魔教千灯引』而中邪出走,今日细雪亦因随教千灯引而中邪离家。十八年前燕小楼因情花之毒送命,今日庄主及夫人也因情花之毒死亡。两者之间竟有这样的雷同性!然而当年的重要资料也早就失散。当然有江湖谣传春雨是服了白花叶菜汤中毒而死,难道也会是情花之毒?可是那春雨当日已死,今日如何死而復生对庄主家报復?」
楚阡陌想了很久,然后摇头:「据我所知,细雪亲母春雨早故,亦无任何亲人。春雨之母所嫁之曲龙威家却也是家中人丁稀薄,曲龙威他家也只有嫁给杀手左的独妹。我至爱细雪亦为家中独女,并无兄弟姐妹,她家除了垂老瘸脚的曲龙威之外,无什么亲人外戚。燕小楼当年你断他暴毙,他也是孤儿,所以会在十八年后来復仇的人,我们真的想不到。」
深夜,月已隐去。
捕快欧阳楚天仍是坐在他的桌前发怔。
「早些睡罢,欧阳叔。」楚阡陌有些担心的叮嚀。
「楚阡陌,你有没注意到?我方才突然想起,今日探勘庄主家,在桌面上我发现了一些粉末,我将它拿给仵作他们验证,他们告诉我那是断肠草的粉末。」
「啊?」楚阡陌大惊。
「如有断肠草,可解情花毒。那么庄主及夫人又为何不急速以该断肠草解掉已喝的情花之毒呢?」楚阡陌好。
「或者他们在找到断肠草之后,还未服下之前业已昏迷,时间上来不及?」捕快欧阳楚天沉思。
「他们二人昏迷?难道二人在测试两种药物的药性?」
「这难说吧。」
「自己服毒?是,我想那不可能!夫妇二人如此,岂不等同于玩笑?」楚阡陌摇头。
欧阳楚天不语。
「自认是江湖名门正派侠客的庄主夫妇,再怎么样也应无自寻死路的理由,倒是要寻查有无仇家?」楚阡陌呢喃。
欧阳楚天愣了一下:「楚阡陌,你提醒了我一个重要的关键。」于是他披衣而起,走向衙役的房间。很久以后,他才回来。
欧阳楚天脸上有淡淡的沧桑。
「早知富贵前生定,悔却从前枉用心。」楚阡陌看着珍宝山庄这个他熟悉的环境,心中却浮起了无数的忧伤。
很久以前,其实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岳丈南宫青虹表面看来道貌岸然,儼然江湖传说中的侠义正派之士,一直到后来他方才明白,南宫青虹和柳明月的真面目,居然是那样的可怖。
人世间有什么是真?有什么是假?
如果真假难分,那么人活在世,应当把握的是什么?
楚阡陌突然觉得人世复杂。
他也突然觉得世间『真情』最可贵!他对细雪的爱情,一直是他生命的动力。
就算细雪不在,她也活在他的心中,给他信心,给他支持,更给他人生的温暖。
那种力量无远弗届。
楚阡陌看着捕快欧阳楚天在纸上画着许多的连接图。
「是这样吗?不可能呀。」他看见捕快欧阳楚天专心研究到自言自语。
楚阡陌又陪着捕快欧阳楚天研究了一会儿案情。
两人讨论了许久。
「要不就是当年的春雨死后由墓中爬出来復仇,要不就是春雨还有亲人帮她復当年之仇。」捕快欧阳楚天做了个意味深长的结论。
楚阡陌有些啼笑皆非:「欧阳叔,你也知道我真正岳母春雨这么多年都销声匿跡,应该早就凶多吉少。况且以南宫青虹及柳明月的狠毒,怎么可能让她当年有活着的理由?所埋之墓今日也应是多年荒塚,哪来尸体还爬出来的这种灵异?您真是糊涂了。至于亲人,细雪无兄姐无弟妹这我一向就知,其母春雨的继父曲龙威已经跛脚又垂老。况且春雨如已早逝,也无有力的亲人外戚,在这十八年为春雨出头,要復仇当不至等到十八年后。」
「你说的没错。」捕快欧阳楚天不胜唏嘘。
然而捕快欧阳楚天仍是画着他桌上的连接图。
他是那样的孜孜不倦。
「楚阡陌,我还是想问你,你和细雪订亲,是你父亲或南宫青虹的主意?你大哥楚千寻年纪和细雪年纪是否比较接近?他也向未订亲,为何不是先考虑你大哥和细雪的亲事呢?你问过你父亲没?」捕快欧阳楚天抬起头专心注视着楚阡陌。
楚阡陌不觉失笑:「怎么啦?办案办到我大哥和我身上来了?我前次为了这事也急匆匆问我父亲,父亲说是南宫庄主喜欢我。你应也听过上次江湖百晓生说,我和我大哥是同父异母兄弟,他亲生母亲为美丽的扬州名妓,只惜在我大哥出生一月后,因產褥热身亡。我父亲伤痛之馀,就没再亲近任何异性也未再娶,他还常说他想要出家为僧。至于指定我而非我大哥娶细雪,那是南宫庄主及他夫人的主意,我爹说他们感觉我与他们较有缘。」
「哦?」捕快欧阳楚天专心的聆听着,又在桌上的图纸上打了几个删去的符号。
「你也听江湖百晓生说过,柳明月说我是她抱养的儿子,他也怀疑我是柳明月和燕小楼的儿子。但是我问过父亲,他笑着摇摇头。我小时候的事我却又全都遗忘了。我想,我不可能是曲明月和燕小楼的儿子,因为细雪是燕小楼和曲明云也就是春雨的女儿,如我真的是燕小楼之子,又怎能和燕小楼之女的细雪成亲呢?那岂不是乱伦吗?」
「说的也对。」捕快欧阳楚天却是听了此言后,在桌上的图纸上画下了两个连接甚长的符号,使得楚阡陌好笑。
「你怎么啦?」楚阡陌问捕快欧阳楚天。
「楚阡陌,有的时候人生不尽然是巧合!十八年前的旧案再次重演,令人怀疑。第一次是十八年前『魔教千灯引』事件,燕小楼在客栈失踪,第二次是十八年后上官细雪又离家失踪,却也是因『魔教千灯引』。十八年前燕小楼中了情花之毒而死,十八年后却是当年始作俑者的珍宝山庄庄主及夫人死于情花之毒。你说,怎么这么巧?也是十八年?也是情花?对方一直没探取任何行动,但为何在细雪离开之后採取了行动?其间一定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也正是我正在寻求的答案。」欧阳楚天抓耳挠腮。
他又继续说:「案子转来转去,又回到原点。依我看法,绝对和春雨及江湖当年的正派大侠燕小楼有关。」
「有时候人生也有可能真的是巧合呀!」楚阡陌鼓着腮帮子说。
满头白发的捕快欧阳楚天笑了:「楚阡陌,我两日后早还要去太阿山找江湖百晓生一赵,你要一起去否?」
楚阡陌的脸上却是烦恼:「抱歉,欧阳叔,这赵我不能陪您去,因为两日后是我父亲剃度出家的日子。」
捕快欧阳楚天脸上全是讶异:「你父亲楚少棠,两日后他真要出家了?」
「是。」楚阡陌声音低沉:「这次他好友南宫青虹的死,对他打击真是太大了!你也知道他和南宫庄主自幼就是总角之交,两人感情非常要好,几乎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此次南宫庄主一死,我看他逐日的精萎靡,一日日消瘦苍白。他前几天中告知我和大哥,他确定于两日后上午吉时剃度出家,到佛寺去掛单终老。无论我和大哥如何的请求或反对,他总置之不理。这数日来,他分别也交代了我和大哥不少事。今晚他还要正式先将落雁堡的堡主之位传给我。」
捕快欧阳楚天点头,也不胜唏嘘:「红尘来去一场梦,我明白。」
楚阡陌潸然泪下。
楚少棠当日即将落雁堡的堡主之位先传给楚阡陌。
在儿子们的泪眼中,当父亲的楚少棠决定两日后剃度正式出家,他的法号是「德光法师」。
他的脸上却是一片祥和寧静。
他含笑的双手合十:「尘缘已了,将归清净。」
楚阡陌难受,双泪夺眶,难过说道:「父亲!」
而他只是眼光和煦的看着儿子。
然后他指着窗外的山峦,对楚阡陌说道:「何事清愁似叶多,何事独上最高楼?人生本翻百千浪,山顶红尘又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