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良久,鲁国公才又开口:“虽说你与他大概不会再有关系,但我得警告你,我和他的关系,你不能告诉他。”
“你就这么不想让人给你养老送终啊?”纪盈撇过脸说。
鲁国公也曾有妻儿,但纪盈记得,都病死了,现下孤身一人住在府中。
“他不配。”鲁国公低眸。
行吧。
“国公,陈怀见过你吗?”纪盈想了想补充道,“说过话,见过面那种?”
鲁国公点了点头:“六年前他取得功名时,我在陛下身边,他给我行过礼。”
纪盈问完也不再答话,
下马车她道了声谢就往家门口走,五里从墙上跳下来落在她怀里。她回头看着马车走远,摸着五里的头叹气。
“我都看得出他和陈怀长相上的两分相似,陈怀那双眼睛怎么会看不到?”她手指点了点五里的头,“小老头还挺自作多情,谁要跟他相认啊。”
于陈怀而言,也是根本不必在意的人。
一年后,沂川府。
虽说如今大战已止,但边境上闹事的部族多,动不动也不消停。
陈怀打马跟同袍会和后,收捡起鞭子和长枪,才处置完一处骚乱,众人唱着歌,身旁的人说着:“校尉,咱们今日得赶到定远寨吧。”
陈怀看了看日头点头:“今夜宿在那儿,林将军等着我们会和。”
那也是他的新上司。
到了定远寨时,已是黄昏入夜。
大概是为了迎他们来,加上秋收刚过,今夜酒菜颇丰。
陈怀坐在火堆旁仍旧喝着水,林将军拉着他大哭了一炷香,说着他相好的姑娘又与别人成亲了。
“一年多了,这是第三个跑了的,”陈怀转眼看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哭得不成人形,摇了摇头,“你该好好想想,怎么眼光和命都那么不济。”
“你就知道骂我。”林将军抹了把泪。
陈怀喝着水,脖子上却多了股莫名的寒,他警觉握住了正要朝他脖子袭来的一杆长枪。
“你谁啊?”林将军转头看向站在陈怀身后的人。
那长枪也不是想袭击他,陈怀回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掩在深沉夜色里,映着四溅的火光。
他僵硬地撇开长枪,转回身不言语。
“起来,跟我走。”身后的人发话了。
林将军一听就不乐意了,嚷嚷道:“你谁啊?我的手下,你说走就走?”
“你不许?”
“嘿我这脾气,就不许了怎么着。”林将军说着要起身,被陈怀一把拉了下来。
陈怀放下水碗:“她姓纪。”
“我还姓林呢。”
陈怀捏了捏鼻梁:“太子妃纪氏的纪。”
这下林将军不动了。
“起来,跟我走,”纪盈着了一身甲,红布绳绑好了头发,用长枪棍子戳了戳他的背,“在这儿你衔比我低,这是军令。”
他扔了块木头进火堆,轻叹一声起了身,跟在她身后。
定远寨有固定的营房,进了屋后陈怀打量着房间里干净整洁的一切,东西的摆放位置倒还是她的习惯。
纪盈将身上的长枪短剑卸下来,边卸边说:“把衣服脱了。”
他转身要走,又听到了“军令”两个字。
“别胡闹了。”他闭眸道。
鞭子绕了他腰一圈,他被拽倒在了床上。
深秋发凉的手钻进了他的衣裳里,冷得他打了颤,抚在他胸膛上柔软地游走,唇齿也靠了上来。
激烈强势的吻发作起来,本是想躲避,最后还是迎了上去,在她面前,他从来没什么自制力的。
“什么时候来的?”停下的间隙,他盯着她的长睫问。
“半年了。”她弱声说着。
自事情了结后,她彻底被内城司赶了出来,给她张罗再嫁闹了半年,有一日她就骑上了马,说要回沂川府了。
“定远寨的城主金遥迢,从前与她有几分交情,”江生岭那时跟纪明渠解释道,“这次是金遥迢请旨,说边地缺人,想叫纪盈回去。”
纪盈如蒙大赦,家中人前来相送,连纪明渠和太子的孩子也来了,纪盈还摸了摸自己那外甥的头。
“小姨得去啊,说不定日后还要给你撑腰呢。”她淡笑着说。
纪明渠陪她走了一段路,在城门前说:“我以为你对陛下有怨,不会再想掺和朝廷中的事。”
“守边,是为社稷,为众生,不是为他。”纪盈平静说着,坐在那高处的人处心积虑,她懒得猜那人的心意,也实在膈应。
“放肆的话,不许再说。”
“我知道分寸的。”
到了这儿半年,纪盈没有去找陈怀。一则大军行踪不定,没法找,二则她也没空。
此时此刻他握住她向下探去的手,深沉的目盯着她,总有千言万语不知怎么讲起。
“离京前为何不来找我?”她问。
“陛下不许。”
“离京后为何不送书信?”
“不敢,”他顿了顿,“听说每日往荆国公府递帖子要拜访的才俊众多,怕你嫌烦,不想看了。”
“胆小鬼。”
她不想再问了,解了他的衣衫痴缠相吻,顺着他脖上的青痕寸寸往下,舔舐着他这一年来的新伤,重新握住阔别已久的胯下之物。
见他要开口,她堵住他的唇。
“待会儿再说。”
柔缓又急切,她柔声不许他开口,光洁的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身躯相贴,一点凉意被热烈的相拥交合冲散,赤裸在床上的两个人热得发疯。
“你敢休我。”
交缠里,纪盈反复说了这话好几回,说着是恼怒的语气,他却只顾着吻她,抚她,逼得她泛起了泪,这句话说得一次比一次委屈。
急切的喘息声在这夜里不曾断绝,直到筋疲力尽,汗水与泪水交杂在一起,湿了半个夜。
纪盈是没想到她还能有力气在天将明时坐到已经醒来的陈怀身边,就在那房外梯上,盯着初升的太阳发呆。
“小纪将军的事,我怕你介怀,也怕你看见我为此自责自困,故而不敢再找你。”陈怀双手搭在膝上,出来之后,他才知道了从前种种事。
纪明咏,席连。曾经视为好友的人都故去了,且都有他的缘故,自责自困,说的不过是他自己。
纪盈歪了歪头,她又何尝不是个推手。
“所以我们就在这儿赎罪吧,”她喃喃着,眼睛被金光刺得难受,“替他接着守在这儿,守着他临死前都不肯退让的一切。”
顿了顿,她又吸了口气道:“席连的事……有个小秘密要告诉你。”
她去找尸体那一日,黑得吓人的天里,她还是看到了那拇指动了动。
她转头窝在他肩上,阳晖洒在身上,她听到他说:“现在我可不配娶你。”
“娶我?你做梦吧,你敢休我,还想娶我?现在和以后,你就是我找的相好的,少自作多情。”
“相好?那要相好到什么时候。”
“到你死,到我成灰。”她张开五指,硕大的太阳从指缝间照得她眼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