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淡蓝绸料上那抹洇湿,裴青玄眸色暗了暗,这是方才她掉落的泪,还是……
喉头滚了滚,强压下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他偏过脸,扯过锦被替她盖上。
手背好似不经意碰到溫軟,他下颌绷紧,克制着紊乱呼吸,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放下帷幔,快步朝外走去。
本以为失败,此事便会告一段落,哪知半夜里,李妩忽然发起烧。
裴青玄急忙要请御医,却被她拉住,蹙眉道:“先叫个奶娘过来。”
“起了高热该叫御医才是,叫奶娘作甚?”裴青玄当她烧糊涂了。
李妩无法,只好揪着他的袖子,红着脸讷讷道:“我涨疼得厉害,高热或许也是因着这个缘故,你听我的,叫奶娘便是。”
裴青玄微怔,意味不明地于她身前瞥了眼,而后掀帘下榻,命人叫个奶娘来。
不多时,一干奶娘中为首的那个来了。
大半夜的,李妩也不好将裴青玄赶出去,只好忍着羞赧,将她现下的感觉说了。
那奶娘经验丰富,一听这话,又伸手往李妩亵衣探了探,哎哟一声:“这样硬,怪不得要起高热。娘娘,您若不打算喂养小皇子了,明日奴婢们就给你备上回奶汤。不然您这边只涨不出,自个儿难受不说,还会淤堵化脓,高热不止,后头麻烦可多了。”
想到傍晚那糟糕透顶的哺喂,李妩眉眼黯淡,摇头道:“不喂了,你们备那个汤药罢。”
奶娘称是,又听一旁的皇帝陡然发问:“贵妃现下难受,有何法子缓解?可要再请御医来?”
面对皇帝,奶娘更为紧张惧怕,忙低头道:“回陛下,依、依奴婢过往经验,娘娘发热并不严重,不必请御医。只需挤出来,再好好睡一觉,明早应当就好了。”
挤出来。裴青玄扫过奶娘那两只搭下的大手,又看向榻间懒懒靠坐的李妩。
虽知是她们都是女子,可一想到这粗鄙奴婢的手要去碰他的阿妩,还得行那等事。
沉吟片刻,他压低眉眼:“弄出来就好了?”
奶娘道:“是。”
男人嗓音低沉地嗯了声,又道:“你退下罢。”
奶娘一怔,疑惑抬眼,这就退下了,都不用她帮贵妃?
眼帘才掀,一道冷淡锋利视线扫来,吓得她一个哆嗦,再不敢耽误,忙低下头:“是,奴婢告退。”
奶娘脚步匆匆退下,殿外守着的其他宫人见里头再无吩咐,也都默默散开,各归其位。
暖香馥郁的寝殿内烛光晦暗不明,逶逶垂下的帷帐内光线愈暗。
可李妩仍不够暗,她绵軟无力靠着墨青绫锻大迎枕,清艳脸颊染上滟滟绯红,也不知是高热烧的,还是现下这等羞窘不堪的境况。
从前也不是沒被他這樣弄過,只那些时候,是私帷風月。现在却是一本正经地,做这等不太正经的事,反倒显得十分古怪。
“不然还是叫奶娘来吧。”她咬了下唇:“叫素筝也行。”
“大半夜的,何必搅扰旁人。”
裴青玄直身坐着,一手托着,另一只手拿着素白巾帕:“若是疼,就与朕说。”
李妩含糊地唔了声,只觉得脑子烧得昏昏涨涨,比发热还叫她意识混沌地便是那一双不轻不重的手。
那是双握笔持弓的手,指腹有笔磨出的茧,也有拉弓握剑练出来的糙粝,此刻却捧着那只瑩軟,掌心溫度熔巖般炙熱,激出一颗颗战栗。
俩人都没说话,而这份静谧叫时间好似变得更加漫长煎熬。
直到空气中有淡淡乃香,浸透帕子。
哪怕李妩偏着头,闭着眼,依旧能感受到那落在身前的目光灼灼逼人。
揪着被角的手指不禁收紧,忽得,一阵温热传来。
她肩背一僵,惊愕睁开眼,眼前埋着的乌黑头颅叫她双颊腾得烧起:“你做什么?”
男人低哑的嗓音含糊不清:“浪费可惜。”
冷月寂静,萧瑟寒风声敲打着窗棂,茫茫黑夜里那窸窣吞声许久方止。
翌日清晨,便有奶娘端着汤过来:“娘娘放心喝,这是素筝姑娘一早去太医院拿回来的药包,里头的麦芽、山楂、蒲公英,都是回奶的好东西,很是管用。”
昨夜李妩被照顾了一回,晕晕乎乎地睡去,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面红耳赤,荒唐不堪,于是赶紧端过这碗汤喝了。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空碗:“这个汤药要喝多久,才能彻底断了?”
“因人体质不同,耗费时日也不同,快则七日,慢的话半月也有可能。”奶娘以为她是怕再涨得难受,忙不迭宽慰:“娘娘莫担心,您喝了这个汤药,每日再及时挤出来,就不会再涨得那样疼了。”
李妩讪讪扯了下嘴角,心说哪里还可能涨,她只觉空得很,面上却不显,只懒怠说了声:“知道了,你下去吧。”
奶娘躬身正要退下,忽又被美人榻上之人叫住:“昨日后来,你们可将皇子喂好了?”
“娘娘放心,照顾皇子是奴婢们分内之事,自会将皇子照顾得妥妥贴贴。”
榻上之人浅浅应了声,这回是真叫她退下了。
那奶娘走出寝殿,忍不住回身朝里望了眼,暗自嘀咕,贵妃这到底算是在乎小皇子呢,还是不在乎呢?
唉,这帝王家是非多啊,想也想不明白,遂摇头往外,不再多想。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