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妩脸色变了变,无端有些难为情。
她口口声声说与他再无干系,可是真的能再无干系么?这个蛊的存在,已将他们牢牢联系在一起。而在余生无数个日子,她的疼痛都将由他受着,这于她而言,无形之中渐渐亏欠他许多。
她不喜欢欠别人。
思及此处,李妩肃了眉眼,澄澈乌眸定定看向面前的男人:“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这个蛊?”
“有。”
裴青玄看她,云淡风轻笑了笑:“朕死了,蛊就解除了。”
李妩柳眉松了又蹙,没好气睃他:“你觉得这好笑?”
“不好笑么?”裴青玄挑了下眉梢,又弯下腰,伸手去握她的脚:“从前朕还是挺会讲笑话的,或许是与谢伯缙那个木头待久了,说笑的本领也被他带偏了,连哄小姑娘也不会了……”
见他这时还七扯八扯,李妩眉心拧得更紧,黛青色裙摆下的脚也往里缩了缩,不让他碰。
大掌捉了个空,裴青玄无奈抬起头,从下往上看她,窗外漏进来的一棱霞光刚好落在她莹白颊边,宛若抹上一层娇艳的胭脂,她小巧下颌微抬,从这角度看去像是台上的不可亵渎的瑶池仙子般。
除却从前床笫之间的嬉戏,平时他几乎从未从这个角度看她,如今再看,呼吸都不由发紧,嗓音也微哑:“阿妩,这个蛊除死之外无法解除。你若想朕吃苦头,不让朕检查伤口也行。但这点疼对朕而言,实算不上什么。反倒是你,若脚踝扭得严重,不利于行,你更吃亏。”
见她浓密的长睫轻颤,有所松动,裴青玄再次伸出手,嘴上也轻声哄着:“朕就给你看看,早些处理,也早些恢复。”
这次李妩没有躲开。
男人的嗓音好似有某种诱惑人心的魔力,直到左脚被那只宽厚大掌扣住,又被抬起放在他的腿上,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姿势太过亲密,双颊也不禁滚烫,然这时再想后撤,已经晚了。
那只香色的宝相花纹云头锦鞋被裴青玄脱下,搁在一旁,牙白的锦袜也被他缓缓褪下。
明明知道他只是在帮她检查脚踝,可锦袜被褪下大半,光洁细腻的雪足暴露在深秋微凉的空气里,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悄然爬上李妩的心头,脚指头都忍不住微微蜷着。
裴青玄也察觉到她的紧张,温热掌心稳稳托住她的足跟:“没事,扭得不是很严重。”
一抹雪足在他手中显得小巧如玉,踝关节处泛着红肿。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伤口,下意识问:“疼不疼?”
不等李妩回答,他左边脚踝就感受到一阵轻微刺痛。
嗯,不是很疼。
他心里自问自答,忽又觉得好笑,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李妩正红着脸局促着,被他这一声笑弄得莫名其妙,疑惑:“你笑什么?”
“没什么。”裴青玄淡淡说,又抬眼问她:“车上可备着药油?”
“我找找。”李妩应了声,拧身在车厢的暗格打开,里头放着些应急的小玩意,譬如针线帕子、火石小刀、去味香药、薄荷药油等物。
寻了两下,她拿出个红布塞子的小瓷瓶,打开后凑到鼻下嗅了嗅,而后递给裴青玄:“应当是这个。”
裴青玄接过,也闻了下,的确是最寻常的跌打损伤药油。
滴了几滴在掌心搓热,药油的刺鼻味道在车厢里也弥漫开来。因着李妩也不会感到疼痛,裴青玄替她揉捏时也放开力道,粗粝指腹不轻不重地在扭伤处揉动。
车厢外是大街嘈杂的声响,车厢内却好似另一个小天地,两人都没说话,很安静。
看着男人低着眉眼,情认真地揉着脚踝,李妩轻轻咬了下唇,耳根也不觉变得炽热。
她不觉得疼,却觉得痒,酥酥麻麻的痒。
自己也是昏了头,竟糊里糊涂同意他替自己检查伤处。
现下好了,气氛变得如此的诡异尴尬……
懊恼地忍了一阵那酥痒的感觉,见他还不紧不慢地揉着,李妩终是没忍住,低低问:“差不多了吧?”
贴着脚踝的长指停住。
裴青玄缓缓掀起眼帘,瞥见她染着桃花粉的耳尖,黑眸轻眯:“阿妩很热?”
李妩猝不及防触及那深邃的眸光,心跳都好似漏了一拍,忙偏过脸道:“没有。”
“那脸怎的这样红?”
他明知故问。
李妩心下暗骂他混账,又要将脚收回来:“不敢劳烦陛下了。”
才抽出一些,便被男人的大掌按住。裴青玄看着她,语气温和:“不觉劳烦。”
说着又重新拿起锦袜,替她慢慢穿上。
不知是不是李妩的错觉,总感觉他穿的动作格外慢,炽热的视线也如有实质般滑过雪足的每一寸,从修剪整齐泛着淡淡粉色的贝甲,到细腻微弯的脚背,再到小巧的脚踝……
这份注视又如同一把钥匙,打开曾经那些荒唐的记忆,他曾经也这般握着她的脚,做了许多叫人面红耳热的无耻事。
虽然李妩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思绪,可一幕幕耳鬓厮磨的记忆那样清晰地印刻在脑中,叫她想忘都无法忘,只能在心里将裴青玄这个衣冠禽兽骂了一遍又一遍。
都怪他那样荒唐,污染她的脑子。
当绣鞋套好之后,李妩半刻都不耽误,飞快将脚从男人的腿上收回,又低头理着裙摆,将双足牢牢藏在裙后。
见她这般避之不及,裴青玄浓眉轻折,还当她心里厌恶他极深。可看她耳尖的绯红都蔓延到脖间,忽而意识到什么,眸色也不禁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