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挺拔身躯如山,陡然接近的凛冽气势叫李妩心下一慌,脚步也往后退去:“我清楚,可你也该知道,我们早已回不到过去,你又何苦在我身上白费功夫……”
脚后跟抵到柱子时,她偏头一看,才发现已退无可退,身前的男人仍在不容拒绝地靠近,待身躯即将贴上之际,才停下脚步,长臂撑着柱子,这姿势好似将她圈在怀里,很是亲密。
“过去五年的教训已叫朕知道,我们回不到过去。”
裴青玄低着头,狭眸深深望着她:“是以朕也不再奢望能与你回到两无猜嫌的时候。朕如今所求,只是想多看你一眼,与你多说说话,哪怕什么也不做,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就行,难道连这点请求都不行?”
李妩怔怔抬眼,对上他那双形状好看的凤眸,那漆黑眼底压抑着的情绪,犹如一池浮光跃金的水波,潋滟地倒影着她的模样,又透着一丝热忱而卑微的祈求。
这祈求出现在高高在上的帝王身上,既割裂,又无端叫人心头颤动,李妩喉头发哽,不知该说什么好。
裴青玄垂下眼,目光从她闪烁的眸光游移到翕动的嫣色唇瓣,呼吸微紧。
彼此沉默间,他忽而低下头,朝那抹樱红靠近。
犹如飞蛾扑火,明知那是万劫不复的慾望深渊,却依旧无法遏制地沉沦。
炽热鼻息拂过颊边肌肤,李妩的大脑微僵,直到那抹带着几分冰雪凌冽气息的薄唇牢牢覆上唇瓣,银瓶乍破,晨钟骤响,混沌的脑子也激灵一下——在男人的唇舌深入时,她忙抬手推开他,一张莹白脸颊绯红蔓延。
“阿妩。”裴青玄喊她。
李妩咬着唇,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跑出侧间。
寝屋内,裴琏刚洗漱完毕,正准备爬上床给阿娘暖被窝。才爬上一条腿,就听身后一阵疾步声,扭头看去,便见自家阿娘急急匆匆走过来,表情也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阿娘,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李妩自己脱鞋上了床,又从金钩取下幔帐。
眼见她要将帐子放下,裴琏急了:“阿娘,我还没上床呢!”
李妩现在脑子糟乱得很,只想一个人静静,不想看到裴青玄,连带着不想看着这个和裴青玄长得相似的小家伙。
两手抓着帐子,她深吸气,以尽量平和语气对裴琏道:“阿娘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琏儿乖,今夜和你父皇睡一晚吧。”
说完,也不看小家伙惊愕模样,“啪”得将幔帐扯上。
幔帐外,裴琏站在原地愣了好一阵,待到又一阵脚步声响起。
看到父皇也表情古怪地走进来,裴琏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定是父皇这个坏家伙又惹阿娘生气了!
“阿妩……”裴青玄大步走向床边。
不等他靠近,就见裴琏张开双手,挡在床帐面前:“父皇别过来!”
裴青玄脚步顿住,蹙眉看着一向乖巧的儿子:“琏儿?”
裴琏对裴青玄既有儿子对父亲的爱意,又有对君父的敬畏,是以当裴青玄压低眉眼看来时,小家伙一颗心也不禁颤了颤,但想到他要保护阿娘,还是咽下口水,抬起小脸回望他:“阿娘说想要一个人待着,父皇你别打扰她。”
见那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帷,再看面前鼓着白白嫩嫩包子脸的小家伙,裴青玄默了半晌,沉声开口:“好,那父皇就不打扰她。”
话音稍停,又朝那床帷里道:“阿妩,方才朕是一时情难自禁,朕…对不住。”
帷帐内静悄悄的,毫无反应。
裴青玄薄唇抿了抿,深邃眉眼略显黯淡:“那你歇着,朕先回去了。”
“父皇回哪里去?”裴琏诧异,一把扯住裴青玄的袖子,清澈黑眸睁得大大的:“外面天都黑透了,还刮着那样大的风,路上要是被熊瞎子吃掉了怎么办?而且阿娘叫我今夜跟你一起睡呢!难道你要把我也带回长安吗?”
他才不要,外面那么冷,鼻子都要冻掉了。
“她叫你跟朕一起睡?”裴青玄眸光亮起,有种柳暗花明之感,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生怕过于得意叫帐子里的人不虞,万一改主意将他扫地出门可就得不偿失。
“既如此,那就让你阿娘休息。”他一把捂住了裴琏的嘴,声音压低,又刚好叫里头的人也听见些:“走吧,铺床去,今夜你与父皇睡榻。”
裴琏被裴青玄不由分说地拎到榻旁,待夜里熄了灯,小家伙睡在硬邦邦的榻上,只觉哪哪都不舒服。
父皇虽然暖和,可他还是更想和阿娘睡。阿娘身上香喷喷软绵绵的,不像父皇,哄他睡觉的巴掌好似要把他的背拍断般。
两厢对比太过明显,裴琏心里的委屈如连绵潮水一发不可收拾,也生出一股勇气来,攥着小拳头锤了一下身旁父皇的胳膊:“都怪你。”
小孩子那点力气就像挠痒痒,可裴青玄本来正回味着晚间那抹亲吻的美妙,冷不丁被锤了这么一下,浓眉也拧起:“怎么了?”
“明明是父皇惹了阿娘不高兴,还带着我一起被赶下床!父皇从前不是教我,大丈夫在世,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你自己睡榻就行了呀。”裴琏委屈巴巴,埋怨嗓音里带着小哭腔。
裴青玄面色讪讪,拍着孩子的背好声好气哄了两句,又教会他一个新的道理:“有句话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父皇从前待你可算不错?以后是不是还要把江山皇位都传给你?而且和父皇睡多暖和……”
裴琏幽怨碎碎念:“可我想和阿娘一起睡……”
“你都这样大的儿郎了,等过了年就六岁,还好意思同你阿娘睡呢。”
且他都没有这待遇,这小家伙凭什么。
“哼!”小孩子脾气上来了,怎么说也听不进去。好在他白天玩累了,没一会儿就睡过去,只是睡着了嘴里还偶尔梦呓两声:“父皇…坏人……”
“你这小混账。”裴青玄屈指捏了捏孩子的颊,嗓音低沉:“当初朕要是个好的,哪还有你什么事。”
到时候阿妩仍是旁人的妻,腹中也是旁人的孩子。
是以他从不后悔将她抢过来,唯一后悔的就是用错了手段。
泠泠月光映着雪色,温暖寝屋内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