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的声音是很清冷淡漠的, 听起来似乎并不是刚刚苏醒的模样。
沈晏衡往后退了两步,没敢去将屏风上的那套衾衣。
“我去如厕了。”沈晏衡情急之下解释道,但声音有些苍白。
“半个时辰?”里面清冷的女声尾音轻翘, 明显是不相信沈晏衡的。
沈晏衡又往后退了一步, 姜姒却继续说:“你进来的时候步子要比寻常时候重了一些,而且……”
里面的声音默了一下, 有些不开心的说:“你今天没有习武。佚?”
沈晏衡没想到是自己的这个细节暴露了自己, 但其实并不是, 而是姜姒觉得梦中的那股淡淡的雪松清香淡了, 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变得温热了,显然沈晏衡已经离开了一会儿。
她睡不下, 翻了几个身,人还没回来。
后来她就干脆坐起来拿了一本书来看,半个时辰过去了,那个人才回来。
“为夫……睡不着, 出去吹了一会儿风。”沈晏衡转身就想开门出去。
姜姒放下书站起了身, 抬手将屏风上面的衾衣和木架上的长帕拿到了手中,然后绕过了屏风看着沈晏衡的背影说:“郎君还要去哪儿?”
沈晏衡不得不停下来,他身上的衣裳还在滴水,手里的剑被他下意识的藏在了身后。
“夫人。”他转身心虚的唤了一声姜姒。
姜姒充耳不闻, 主动走上前去将长帕递给了沈晏衡, 然后说:“睡不着还换成这样的衣服出去淋雨?”
沈晏衡接过了帕子,有些无话可说,像是个偷吃糖果被抓了包的孩子,被淋湿的衣裳, 还在滴水的头发, 看上去真的可怜极了。
姜姒轻声说:“先擦擦身子, 把衣裳换了吧。”
倘若姜姒问他做什么去了,或者姜姒不要这样一声不吭的关心他,沈晏衡肯定没有现在这么慌张。
可姜姒什么也没问,他的心从未如此慌张过。
“夫人,我是去了县令府一趟。”沈晏衡当下并不在意自己湿透的身子了,而是着急的对姜姒解释他去做了什么。
姜姒递衣服的手一顿,她掀起眼帘看着沈晏衡,冷淡道:“妾身知道。”
“你知道?”沈晏衡惊讶。
“你睡前和妾身说话分明是有所隐瞒,妾身只是多想一下就知道了。”姜姒又垂下头轻轻淡淡的说。
沈晏衡心下一紧,连忙慌张的解释:“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此行不过是短短半个时辰,而且又并不算大事,就没有告诉你。”
“郎君,我没有生气,你快去换下衣裳,当心染上风寒。”姜姒叹了一息,有些无奈。
听声音姜姒似乎并没有生气,沈晏衡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他将剑藏在了衣裳下面,“好,我现在就去。”
沈晏衡快步走到了屏风后。
淋湿的衣裳黏在身上,脱起来有些费劲,沈晏衡突然闷哼了一声,姜姒将目光锁在了地上沈晏衡带来的水滩。
然后蹲下去从怀里摸出了一根手帕,轻轻的在地上沾了沾,白色的手帕被雨水浸湿,不一会儿,一股淡淡的红色也染了上去,像一只张扬的红蝶。
姜姒的色黯淡了一些,身后的人很快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见姜姒蹲在地上,他主动上前去问:“夫人,地上的水我来收拾就好了。”
这时姜姒却站起了身,“郎君。”
她唤了一声沈晏衡,然后举起了手里的手帕,淡红色在白色上面特别明显,沈晏衡呼吸一滞。
“哪里受伤了?”姜姒的手指指尖被水浸湿的冰冷的手帕冰得有些发红,她的眸色却清冷又认真。
沈晏衡上前去将姜姒手里的手帕拿了过来,然后反手握住了姜姒的手,他刚淋了雨,手的温度没有以前那样烫了,温温热热的。
“这不是我的,我在县令府遇到了一个杀手,也是他的血。”沈晏衡又撒了慌。
姜姒把手缩了回来,“这样大的雨,妾身不信冲不干净他的血。”
骗姜姒似乎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因为她都会知道,都会猜出来,看出来。
“伤口不大,就是擦伤。”沈晏衡妥协了,他乖乖的把手伸了出去,然后动作十分粗鲁的撸起衣袖来。
小臂上面被乱七八糟的绑着一条绷带,应该是他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在慌乱之间绑的,模样并不美观,鲜红的血浸了出来一些,看上去竟还有一些狰狞恐怖。
毕竟对方那人是冲着沈晏衡的命来的。
姜姒眉睫垂下,羽扇让她的眼底成了一片阴翳。
沈晏衡打算把衣袖放下来,姜姒却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指,说:“妾身去拿药箱过来。”
她说完要去拿药箱,沈晏衡就拉住了她的手,说:“不用,没什么大问题,我们早些歇下吧。”
可那是姜姒,她抬眸看着沈晏衡的眼睛,态度自然是坚决不容动摇的。
沈晏衡心下一慌,松开了手:“好……好。”
不多时,姜姒拿来了药箱放在了桌上,里面的瓶瓶罐罐大小不一,不过上面贴着名,倒是不容易混淆。
沈晏衡上前来坐在了凳子上,姜姒就伸手去给他解开绷带,沈晏衡不是怕疼的人,他以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那绷带都快陷到了裂开的肉里去了,即使姜姒的动作轻,但肉和绷带相粘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深夜,显得尤为的刺耳。
“阿姒,你不要生气。”沈晏衡觉得姜姒的心情并不好,她那双好看的眉一直没有舒展过,沈晏衡伸出没受伤的右手试图去抚平她的黛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