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雁:“哎,你还不懂吗,她是害怕了,也不知道姑爷那边是什么景象……明天我们先回家去安她的心,过两日我自己再回来瞧瞧她。”
屋里,沈春娴因为心慌,开始觉得处处都充满了危险。她灵光一闪,决定找人去盯着刚才那个蒋家的伙计。
他说他是蒋家的,但也并不一定吧?也许是什么有心人怂恿沈春娴逃跑,再用这个生事,反过去给徐晏温扣罪名呢?这样一想,沈春娴汗毛竖立,觉得自己长心眼了。
沈春娴找了一个靠谱机灵的小厮,叮嘱他,“刚才走的那个人你也看见了,你现在去追他,看看他是不是回了蒋家。要是回了,你就继续盯着,看明天是不是有要远行的马车从蒋家出来。”
如果信是真的,蒋小姐应该是明天就走,蒋大人既然觉得危险,肯定是安排她越早走越好。
小厮记住了这些,就骑着马去追蒋家的伙计去了。
晚上,两个三十出头,手脚麻利的妇人就来到了院子,暂时代替半雁夏烟在这里忙活。两人还带来了两个八九岁的男孩,是随父母卖进府里的,一来就冲过去扫地,擦台阶。
干完活,捡到一个破口的花瓶,两人玩性大发,偷偷摸摸的用树枝往里投,为了比谁投的准还吵了起来,被灰溜溜的赶到外面去了。
……
蒋家在黑暗中煎熬了一个晚上,直到天明才复苏,大鹅在水池边嘎嘎的拍打翅膀,抱怨忽略了它的喂食。这时候,一辆马车如约从正门驶出来。
年轻的蒋小姐和祖母坐在马车内,担忧了一个晚上的眼睛红通通的,手里攥着和远亲的婚书,不出意外的话,她就不会再回来了。
炙手可热的崇安王同她父亲交恶,是政敌,父亲说他一定会借机铲除蒋家。往常有孙次辅在朝廷立着,是势均力敌的,可如今孙次辅要倒台了,新状元因此都被连累蒙冤。
朝堂上认同过孙次辅政见的、以及被视为孙次辅派系的,往后都会一点点被清出去。
对此,蒋御史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等着。并且将他婚约定在一年后的女儿,早早的送走。
蒋小姐想要最后看一眼生养大她的地方,却听见阵阵马蹄声雷鸣般的传来,转眼间就出现了一群配着长刀的红衣人,把蒋家连同蒋小姐的马车一起围在了里面。
领头的男人质问蒋小姐的身份,众人都知道要坏,尤其是赶车的车夫,哆哆嗦嗦的准备撒谎,但她们刚刚出行的样子太过明显,直接被他识破,逼退回了家门。
领头的男人就站在大门内,手一直扶在刀上,“劳烦叫蒋御史出来,有好去处等着他。”
众人都被吓的瑟缩,许久后让出来蒋御史,脸上灰白,但依然强硬的挺直了腰,泛黄的眼睛里射出愤怒的光。
领头的男人说:“好叫蒋御史知道,你不敬君王,辱骂皇裔,按律该当凌迟,家中女眷和幼小男童贬为奴籍,其余人流放边境。蒋御史,同我们走吧!”
蒋家的男女老少都聚在一起,蒋小姐的娘已经站不住了,呆呆的没了魂。
蒋小姐瞬间冷的打了哆嗦,血液冻的像是铁,如果她早点走就好了……早上半天,到那边成了亲,就不算是蒋家的人了。可她想和娘再说说话,硬是拖到了天明。
“不不不,我们小姐已经定亲了,几天后就准备成婚,就让她走吧!”她的奶娘跳出来,大叫道。
“那就是说,还没有出嫁喽。”领头的男人戏谑的说。
他不准备网开一面,被奶娘一直纠缠起来,最后不耐烦了,抽刀砍死了奶娘,人头滚落到地上,血溅成雨。
另有一个一身简单打扮的小姑娘,其实是蒋御史存在感微弱的小女儿,被这些人当做丫头,用于威慑其他哭闹的女眷,也砍死了。
当天,就有三户人家,依次被造访了。
……
消息传到沈春娴耳朵里,沈春娴担惊受怕的躲在被子里哭泣了一会,哭的差不多了,再把昨天的管事找来,“就按你说的,把修院子的事缓一缓。”
管事点头,心想沈春娴昨天还嘴硬,谁不知道家里是真要出事了。
他也变得敷衍起来,“知道了,夫人,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等他走了,沈春娴也把半雁两人安排回去了,孤家寡人的往椅子上一坐,开始清点自己的嫁妆,因为她听说蒋御史家里的钱都充公了。
沈春娴的两位舅舅过的都贫苦,大舅舅尚且有个衙门打杂的活计,是从他爹那继承来的。小舅舅就和小舅母一块做点饼子走街串巷的卖。
两人虽然也勤劳,但耐不住家里儿女多,大舅舅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小舅舅生了两个只知道傻吃的儿子,一顿就能吃掉他一天的粮。
从前,沈春娴几个表姐妹衣服上的补丁都很明显,是沈春娴出嫁了后,从嫁妆里挑了两间铺子给他们经营,他们的日子才好了不少。沈春娴对她娘这边的亲戚有一些独特的情愫,更何况舅舅舅母对她也很好。
她又找了一些颜色鲜艳的好布料,连同挑出来的地契,让人一起送去给他们。
送去的时候没说什么,没想到的是,两个时辰后,舅舅舅母带着三表妹和四表妹一块来了,舅舅舅母表情严峻,两个表妹则好的东张西望。
第4章 女儿歌.四
舅舅舅母如今虽然手上有点闲钱了, 但还保持节俭的作风,手里的木桶内装着一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鲜活的大鲤鱼。
像平时走亲戚一样, 把鲤鱼往地上一放,膀大腰圆的大舅妈带着小鸡仔一样的两个女儿, 迅速巡视一圈沈春娴的住所。
到最后,她当着旁边丫头的面, 不管不顾的说:“我就知道你那个没心的爹,还有那个毒妇,找不了什么好婆家给你,看看!才过多久就出事了。”
大舅舅板着一张脸, 微微的点了点头, 显然对妻子的话是十分认同的。
周围正在忙活的丫头都尴尬的离开了,只剩下沈春娴和舅母一家, 她赶紧去给舅母倒水,被她的架势弄的头疼了。
“大舅舅怎么也得闲过来了,是铺子里招到伙计了吗?”沈春娴问。
没等舅舅说话, 舅母就淡淡的说,“他这个人,只想守着衙门的活, 两个铺子都在你小舅妈那边, 只分他一些钱罢了……先不说这个。”
舅母将水桶提过来, 指着说, “春娴,你云弟弟上午去钓鱼, 弄了个大鲤鱼提回来, 从大官墙边一过, 你瞧瞧这水就浑成什么样了。”
大鲤鱼在木桶里伸展不开,折着身子,鱼尾巴扑起的水是粉色的,好像融进去了什么东西。
两个知情的表妹都畏惧的缩起了脖子,不知情的沈春娴仍旧是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