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淡淡地映在他眼中,里头是星星点点的狡黠, 他没打算藏,被季念尽收眼底。不可能告诉他成二说的话, 也不知道从何处说起,季念别开眼,片刻, 踮脚又亲了他一下。
似是没想到她会再来一次,谢执怔了下,而后捂着耳侧直起腰,掩不住那笑:“到底做什么?”
季念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多喝点酒,这样就可以装作自己是真喝醉了。
明明亲的是他的耳侧,不知怎么她自己的耳朵也开始发烫,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道:
“贿赂你。”
“我答不上为什么道歉。”她又道。
谢执看了她一会儿:“好, 我不问了。”
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长长的交叠,分开时, 谢执揉了揉她的头:“但下次别说了,你没欠我什么。”
***
在城外的小宅中住了那么一段时日,季念和谢执都晨起的时辰都养得差不多了, 翌日两人去正堂的路上, 恰好碰上。
季念往前走时, 听到后面有人唤了她一声, 一转头,看到是谢执。
昨夜的话由谢执结尾,把她那句梗在两人中间的道歉都化没了,只剩那两个蜻蜓点水的吻。她背着手,盯着脚尖,默默地往谢执的方向倒退了两步。
谢执虚扶了一下她向自己靠近的背:“站在那儿等我就行。”
步子停下,季念看了眼两人平齐的脚尖,然后偏了个头,摆出一脸正色:“我着急。”
谢执:“急这两步?”
季念“嗯”了声:“就急这两步。”
谢执微微偏头,笑出了声。
……
两人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季念想起昨日见到范守承,顺口问了谢执一句范大人认不认得她。
季念原以为范守承和谢执关系亲近,许是谢执和他提起过自己,但谢执却说范守承守在益滁边界已有五六年,去明顺城少之又少,没听他说过认识她父亲季平,更遑论说认识她。
季念想着今上与范守承提前知会了自己是季家之女倒也无不可,本来她也已经不当回事了,但昨日提起范三公子时,她无意间又对上了范大人沉沉的一眼,和城外初见她那一眼一模一样,再次吊起了她怪的感觉。
而很快,季念便知晓了范大人为何会如此。
方走进正厅,范守承看见两人前来,带着一个人走上前:“子卿,季三小姐,正好都在,老夫同你们介绍一下,这便是我昨日提起的小儿范慎。”
范守承刚说完,站在范守承身旁的人很快问了一句:“季掌柜?”
季念看着面前这个书生气十足的人,觉得有些眼熟,努力回忆了一阵,迟疑地问道:“阁下就是……范三公子……?”
眼前的人和赌坊向她借银钱的书生重合起来,季念万万没想到,会在益滁再碰到他,而这个人就是范家三公子。
范慎行了一礼,转向范守承:“爹,您怎么没提季掌柜也会来?”
闻言,范守承冷哼道:“我送信告诉你子卿要来家中,让你晚两日同子卿一路回来,你二话没说一个人就提前从明顺城赶回来了,我上何处给你送信?你还需要听我说的话吗?”
范慎被噎了一下。
安静的间隙,季念转向谢执:“他是……”她顿了顿,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倒是谢执说道:“赌坊。”
闻言,季念脑中的经被人弹了一下似的:“你怎么知道……”
谢执转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范慎注意到现在的状况,先一步问道:“所以,季掌柜是和谢大学士一同来的?”
范慎长得十分白净,于是那双黑黝黝的眼珠盯着人时便存在感格外强,季念突然想起先前苏翘对她说过的话,再看他如今打量着自己的情,明白了个大概。
想来自己和谢执之间发生的事这位范三公子早已告诉了范大人,只不过范大人心里虽有底,但并不打算插手,反倒是面前这位,看起来有些难弄。
“是,”季念大方承认,但也没打算过多纠缠这个话题,转向范守承,“范大人,不知我们今日如何安排?”
范守承特意只提了季念三小姐的身边,便是以为范慎没见过季念,本是没打算让他知道她就是觉春楼的掌柜。
范守承了解自家小儿子的脾性,并不打算让他在此处将场面闹得太难看,闻言走上前,递给谢执和季念两个土色瓷瓶:“这个你们拿好,老夫带你们去边界瞧瞧。”
如此便是带过了,谁料季念和谢执刚接过那瓷瓶,还没来得及问这是做什么用的,范慎大步往前一跨:“季掌柜难道不知明顺城诸多谣传都是因你而起吗?”
此话刚出,季念便余光瞥到谢执上前了半步,她不动声色地碰了下谢执,然后对范慎说道:“既然三公子都说了那是谣传,又何必在意?”
谢执看了她一眼,退了回去。
范慎却咄咄逼人:“可季掌柜身为女子,难道不知避嫌吗?”
“不得无礼!”范守承喝了声。
老爷子发起火来中气十足,可范慎就跟没听见似的:“季掌柜身为女子,提出和离在先,和离后还先后与嘉裕侯,和他,闹出这种传闻,本就不成体统!”范慎指了指谢执。
“而如今离觉春楼闹剧不到一月,你就与他同来同往不知避讳,说句不贞不洁亦不为过!”
哐啷一声,刺耳的碎裂声随着范慎落下的最后一个字,在地上炸开。
瓷瓶落地的瞬间,谢执将季念往后拉了拉,碎片在他和范慎之间崩裂开来。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唯有谢执淡淡扫过地上的碎片,又看向范慎:“抱歉,在下手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