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美人……”
泉安吓得腿软,只见那红裙女子不知为何,突然扑向那白衣乐师的怀中,与他紧紧地依偎着。
那乐师还低下头,在女子的额上,珍而重之地轻轻一吻。然后一抄膝弯,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横抱了起来!
杀气骤然暴涨,泉安抖得厉害,不敢去看皇帝的色,世间恐怕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羞辱,何况是帝王。
那人声音偏偏冷漠至极。
“取朕的弓来。”
不过是瞬息的功夫,皇帝便已把箭搁在了弦上,凤眸微眯,长指夹住箭的末尾,用力地向后拉。
瞄准那道雪白背影的后心,猛地松开了手。
那柄长箭势如破竹,带着强大的力量,贯穿了白衣人的皮肉!
泉安知道这一箭,兰绝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马车里突然伸出了一双手,不仅接过兰绝怀中的女人,还将中箭欲倒的兰绝也给拉了上去。
只听骏马长嘶一声,马不停蹄地狂奔出去,伴随着车轮滚滚,马车就这么堂而皇之,在他们眼前驰骋而去!
皇帝扔下弓箭,翻身上马,怒道,“追!”
江开却跪地道,“陛下!眼下当务之急,是稳住宫中局面啊!”
皇帝垂眸,他额头青筋一跳,手指死死勒着缰绳。强压着眼底的暴戾道,“怎么出的事。”
“乱.党的身份还在查。不过微臣刚刚得探子来报,此次宫变跟一位进宫祈福的僧人脱不了关系,他,他是兰绝的好友,名唤裘雪霁。此人便是此次叛军的首领,扬言虎符在手,”
江开偷偷看了眼皇帝的脸色,又连忙低垂下去,“眼下建陵王世子正在平乱,为首的几个乱臣贼子被射杀,只那裘雪霁不知所踪……”
这次动.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似乎只是为了引起一场骚动,拖住皇帝追击兰绝的脚步。回想着方才那一幕,所有人的脑子里,不约而同跳出了四个大字,调虎离山。
这一局环环相扣,细想下来算不得高明,却极具挑衅和嘲讽的意味。
忽又有一名金鳞卫来报,“启禀陛下,宰相带着一干精锐向卿府而去,眼瞧着是要动手了。”
江开认得此人,是皇帝派往宰相府监视的探子。陛下御极以来,什么都尽在掌控,还从来没有如今天这般,出过这样大的乱子!
先是鸾美人与乐师相会,再当着陛下的面私奔而去,又是这宰相……
卿家那些人都是鸾美人的家人,鸾美人如此不识抬举,陛下正在气头上,定然不会理会。
今夜,卿家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
卿府。
卿汝贤年过半百,两鬓斑白,被金鳞卫押跪在那一袭红色官袍的宗弃安身前。
卿汝贤也不抬头,只跪在青年身前,低声道,“放过我的妻女,他们是无辜的。”
宗弃安摸着椅子扶手,惊讶道,“老师,您纵容手下杀我母亲时,可曾想过,她也是无辜的?”
他嗓音轻柔,压不住的快意,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他握了握那把刀的刀柄,不错,削铁如泥。
不过,他并不打算这么快了结卿汝贤,那太痛快了,他要当着他的面,毁掉他在意的一切。
宗弃安手背擦了擦眼角,轻轻把刀扔开,“您毕竟是我的老师,学生岂能不敬师长,您就在一旁好好看着,学生是如此将您教给学生的,一一奉还。”
“爹爹。”
一道软糯的声音忽然响起,卿汝贤浑身一震,目眦欲裂地看着那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的幼.女。刚想开口,嘴里就被堵住。
宗弃安扬手,金鳞卫便将他拖了下去。
面对这么多的陌生人,卿绵绵却不哭不叫,抱着一个枕头,睁着大眼睛,盯着他瞧。
宗弃安带人半夜潜入,并未惊动阖府上下,小姑娘也不知怎么醒来的,还一个人走到了这里。
“爹爹呢?”明明刚刚还在这里的,卿绵绵揉了揉眼睛,左右张望着,走到红衣大哥哥的身边。
宗弃安抬起苍白的手,落到她毛绒绒的脑袋上。
他垂眼,“你叫什么名字?”
“绵绵。”
宗弃安对上她的眼睛,莫名想到一个人,“卿柔枝是你的什么人?”
“她是绵绵的二姐衤糀。”绵绵盯着他的腿看了一会儿,又扬起了小脸,“大哥哥,你见到我二姐了吗?下次你见到她,可不可以告诉她,娘亲这几天好想她,经常夜里偷偷哭呢。”
宗弃安那双漆黑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忽然叹了一口气。
“是么。我也很想我的娘,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娘亲怎么了?”
“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大哥哥……你别哭。”
绵绵踮着脚,她虽然长得小,但宗弃安坐着轮椅,她轻而易举就能够到他。她温暖的小手擦去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