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泽愣了一下,摇摇头,“她,是我姐姐。”
林子言扫过两人的脸庞,五分相似。但两人拉锯战一般诡异的气氛,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抿唇看着他,“你们……”
慕泽失笑,他明白林子言的弦外之音。他们都一样,一步跨入同一层地狱,备受煎熬。
但他自己,似乎比林子言还要惨一点。
林子言是慕泽的大学室友,四年间,慕泽见证了他是如何一步步地为另一个人踏入深渊的。
那时候,寝室里有人在放贝托鲁的《戏梦巴黎》。
禁忌、同性、骨科、暧昧,颓靡伤感的法国社会背景下,青春期的躁动不安与潮水般上涨的情欲被时代一点点蚕食。
伊甸园之外,是梦醒后的失落、空洞与荒诞。
对艺术有纯粹信仰的人会毁掉自己,慕泽想,爱欲呢,一个人虔诚的爱欲是不是也会和那些信仰艺术的人一样惨淡收场。
肆意、残酷,不顾一切,坠入深渊。
慕泽呆呆地望着屏幕,伊莎贝尔美丽而赤裸的身体在他眼前涌动流散,逐渐重组成另一张脸——慕烟的脸。一瞬间,他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停止流动,然后以他猝不及防的姿态急促地往一个地方集中。
他冲进厕所,反手将门带上,久久难以冷静。
几秒后,门外传来室友骂脏的声音,“靠,老子裤子都脱了,这他妈竟然是个背德片,我快吐了,还不如看AV。”
慕泽闭着眼,平复呼吸以后,还没拉开门就听见林子言冷冷的声线,“为什么兄妹姐弟不能在一起呢,为什么姐弟之间就是恶心呢。”
他不像质问,更像是陈述和表达。
室友不以为然地关了电影,懒懒回答,“这他妈是乱伦啊,全世界几乎没有一个社会规则会承认这种关系吧,尤其在我们国家。”
“是吗……”林子言垂下眼界,喃喃自嘲,“可他们有得选么……”
慕泽拉开门,看向他,心头一顿,他微妙又隐晦地发觉了林子言的秘密。
那种走进死胡同没有出路的心情,他几乎感同身受。
他以为他和林子言一样,便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他想,他并不孤独。
直到某个夏日的午后,最后一节体育课结束,学生们一般直接在体育室的免费公共浴室洗澡。
慕泽不习惯,径自回了寝室的浴室,却发现早已有人。
他刚要离开,却听见里面暧昧的微喘。这个年纪的男大学生,到处都是无处发泄的欲望,他不觉诧异。
只是刚踏出一步,便听见一声难耐的声音,“姐姐,姐姐……”七分哀求,三分痛苦。
慕泽鬼使差地停住脚步,透过门缝望去。
林子言手里握住一件衣服,上面有蕾丝图案,像是女性的睡衣,他将睡衣慢慢放到鼻尖,着迷般嗅了嗅。另一只手则握住粗红的性器,对流理台上的一张照片自渎。
门缝里的光线并不亮,唯一的一抹光打在照片上。
慕泽安静地站着,在炎热的夏日里感受着孤寂的严寒。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们不一样。
照片上的那个人,和林子言没有半分相似。他开始羡慕起林子言。
慕泽在那一瞬间又想起慕烟,忍着发疼的心口离开。
*
“走不走。”
慕烟捡起一颗鲜红的番茄抛掷着,语气里有了不耐烦。她不认识林子言,也没有兴趣认识,好像也关于慕泽的一切,她都没什么耐心。
昨天那点因为黎湛而生出的愧疚之情,骤然消失无踪。
她总是这样,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厌恶自己,也折磨慕泽。
慕泽勾起笑容同林子言作别,追了上去。
林子言看着慕泽的背影,忽然就读懂了他当年的莫名其妙的热情与冷却。
他总以为自己身在地狱,可只要那人伸出手,他就能跨上云端。
而慕泽,怕是早已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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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林子言的故事大家可以去看短篇合集《蝴蝶振翅日记》里的《最佳猎手》病娇姐弟,本书作为配角会有一些细节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