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心中却不自觉品味起这句话,愈念着便愈加不好意思起来。
简昀之勾唇浅笑,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玉坠,一下递至冯知棠面前,朗声道:“本宫前些日子新得的莲花坠,瞧着像是很衬你,便赏你了。”
冯知棠定定望着他掌心那枚玉坠,是以繁复的功法雕刻的莲花纹路,色泽莹润,通体无瑕,是顶顶上好的东西。
可她不敢接。
简昀之瞧出她的抗拒,干脆出手一把翻过她的手腕,将玉坠兀自搁进了她掌心。
对上她惊慌的眸子时,他只温声道:“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如你这般素雅之人,合该以此相配。”
只是简昀之温热的掌心触到她冰凉的手腕时,冯知棠霎时心跳乱了节拍,此刻亦是万不敢抬眸看他,只默默应下,将那玉坠好好收起,又向他道了谢。
简昀之又转身回至案前,忽而念起了什么事,对冯知棠开口:“冯尚仪接着可是要去齐王宫中?”
冯知棠点头:“是。”
简昀之执起笔,边落笔边道:“那便劳烦你告知齐王一声,江大人早间已离了宫,此刻不在东宫,更不在宫廷别处。”
冯知棠听着有些发懵,实是不知晓他这话作何用意。
简昀之微微一笑又补道:“本宫也是听说,是萧贺萧将军在宫门口接应的江大人,而后两人一左一右同道离开的。”
冯知棠挠了挠头,弱弱发问:“这……也要告知齐王殿下吗?”
简昀之随口应着:“自然。”
虽不知他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但冯知棠还是逐字一一记下了,而后便离开东宫自去往齐王宫中。
冯知棠走后,简昀之手上动作一顿,只温温一笑,他知晓简是之今日是定会来寻江稚鱼的,而他不过是早些告知,江稚鱼不在宫中,叫他别寻错了地方。
而又提及萧将军,自然也是想令他急着些。
只是不知该不该吩咐下去,命齐王宫今晚的菜式里,多添些醋。
还有三日便是大年,江稚鱼总算歇了值。
那晚萧贺俯在她耳边,便是低声邀她去城中新开的一家酒楼吃喝。
当时那般的剑拔弩张气氛,她实在不想应允,可一想到自己入宫这许久,除去仅有的两次因着公事外出,还未有机会能好好玩乐一番,为皇室做牛做马卖命一年,她憋闷得紧,合该出来放松放松。
由是假日一大清早,宫门初开之时,她便赶着出了来,天色虽依旧灰蒙,但萧贺好似已在宫门外等了许久,一见她,便顾自迎了上来。
她便由他引着,缓缓行于初晨街市,时辰虽早,可街上却是行人如织,道路两旁皆是吆喝叫卖的小贩,烟火之气满溢,伴着冬日冷冽的晨风悉数拂进江稚鱼心里。
她微微笑着,左右顾看那些商贩摆出的新鲜玩意,却不留间,一根红彤彤的东西忽而闯到了自己眼前。
江稚鱼脚步一顿,转眸看去,却见萧贺一手里举着一根冰糖葫芦递到自己面前,眉眼噙笑柔声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这个,可江伯父不许你多吃甜食,故而每每集市之时,你总要缠着我许久,叫我偷偷买来给你,为了这事,我可没少挨江伯父的罚。”
江稚鱼接过糖葫芦,欢喜间又很有些不好意思,他说的可半点不假,自己自幼顽劣的紧,大错小错就没断过,用父亲的话说,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可这娇纵的背后多半都是因为有恃无恐,将祸水东引到萧贺身上这种事,她少时屡试不爽。
可现在忆起,着实又觉得很是对不起人家。
身侧的萧贺眼瞧着她的脸色变了变,也不戳穿,当年的事,他可全不在意,反倒是很,甘之如饴。
第40章 、无耻至极
江稚鱼咬下一口糖葫芦, 山楂的酸甜口感瞬时盈满口腔,她一面追寻着童时的味道, 一面又不免想起, 简是之是最不爱吃酸的,若是他吃到这冰糖葫芦,定然浅尝一口就要吐出来……
江稚鱼咬着糖葫芦, 少顷后恍然回过,连忙晃晃头将头脑中简是之的身影悉数拂去,这般美好的休值日, 平白无故想起他做什么。
萧贺回眸瞧向江稚鱼, 却不知她在出些什么, 竟不知不觉落在了自己身后。
他温温一笑,转身走回她身侧, 轻轻握起她如玉皓腕。
江稚鱼怔了一下, 肌肤相触之时她下意识想要逃脱, 却想到从前二人出行时不过也是这般,若当下自己忽而抽离,倒显得有些怪, 故而也便没作他想,由他引着自己朝那酒楼而去。
“仙玉楼……”江稚鱼望着墨色匾额上镌刻的三个赤红大字暗暗咂摸,“中堂有仙, 烟雾蒙玉质”, 倒是个好名字。
店小二自内间远远瞧见两人, 便满面堆笑地迎了过来, 开口便道是萧将军来了, 想来是萧贺早早便来说定好了。
店小二由是引着二人上了楼, 寻了一处幽静的厢房, 青竹屏风缓缓拉起,便将两人与外间的喧闹阻隔了开。
萧贺先执起玉箸,夹了一块酒酿蟹肉放进江稚鱼面前的盘子里,柔声道:“尝尝。”
江稚鱼将蟹肉放入口内,细细品尝后暗叹果真鲜而不腥,肉质细嫩,倒比她在宫中吃过的也不差。
萧贺见她面容舒展,也不自觉弯了弯眼眉,紧着为她一一夹菜,边道:“快多用些,都是你少时最喜欢的吃食,在宫中也不知吃不吃得到。”
江稚鱼细细品味着,屏风外丝竹之声渐起,一派闲适之中她竟有些恍惚,好似猛然一下回到了小时候,彼时便也是如此,无论她想些什么吃食,萧贺都会为她寻来。
由是随着他吃吃喝喝一整年下来,新年裁料做衣时,她才发觉自己长胖了许多,束腰的扣子竟都要往外挪出一个了。
为这事,她又是朝着萧贺发了一通无名火,而萧贺只是软言哄着,未有半点愠色,末了甚至又费力跑到城东去买了支糖葫芦回来赔罪。
江稚鱼暗暗忆着当年往事,深知自己当时着实生气,最后那糖葫芦也没理,可现下想来,又觉羞愧好笑,想着想着就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
萧贺一直紧紧瞧着她,见她忽而冁然一笑,亦是跟着她微微勾唇,温声打趣道:“也不知是哪道菜,如此有幸,能惹得芝芝一笑?”
江稚鱼脸色红了红,略略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今日委实欢喜,便道:“不过是忆起了些往昔的事情。”
萧贺来了兴致,略一挑眉:“哦?什么事?”
江稚鱼投箸瞧向他,眉眼噙笑:“想到了我少时不大懂事,总是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