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仙冷笑:“仙藤林中确实处处破砖烂瓦……”
“可……你那一身白袍的师弟,腰间挂着绮罗凝香玉,身上披着玲珑软甲,头上随便一条束带,都是天宝蚕丝料,他从仙藤林中可出不去,这些玩意儿是你弄来的吧?”
玉衡仙君“诶”了一声,凑近道:“莫要如此浅薄……”
“逍遥兄你不觉得,承华生的太好,就那个……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逍遥仙叉着手听,听他能吐出什么香屁。
玉衡猛一拍手“遇雪尤清不可寻,三界无一与争春?”
逍遥仙冷笑一声,抬头正要跟玉衡抬杠,对视之时,仰俯之间,人微怔愣,目直心摇。
玉衡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逍遥心道:“春色浓花便在前,哪有月季胜牡丹。”
逍遥仙偶时也想,坤泽一脉,若都如此艳绝,落于俗世,不怪被囚猎至绝。
人之劣根,名之为色。
玉衡仙君瞧他发呆,手在他眼前摇晃两下。
“逍遥?”
“咳咳……”逍遥仙轻咳,以掩失态:“我倒是瞧着你那三人各有千秋,无非是你审美狭隘罢了……”
闲扯够了,玉衡仙君终于回了正题:“这些日子南水不大太平,我打算去走一趟,兴许有些麻烦。”
逍遥仙不以为意,玉衡现在这般修为,除却开元仙尊,已无敌手,以为他全是为了骗自己丹药,怎料玉衡继续道:“我感南水之民所祈,入其具象,此兽极凶,怨煞深重,我翻阅众多典籍,细枝末节处寻摸到些记载……”
逍遥仙道:“嗯?”
玉衡仙君道:“确是蛊雕。”
蛊雕,形如狮虎而身长却达其数十,性凶命煞,诡极擅幻,所过之处屠村灭所,寸草不生。
逍遥仙终于坐直了,道:“上古十凶,蛊雕?”
玉衡仙君道:“十之八九。”
逍遥仙惑道:“可这东西,不是两千年前在人间为祸,为开元仙尊所杀?”
玉衡仙君摇头,道:“幼时,我曾听师尊详述此事,蛊雕乃天地初开时所孕凶兽,只可镇压,极难灭绝。师尊折了千年道行,勉强将其封印。”
逍遥仙略忖,道:“蛊雕这等上古凶兽现世,多天象有异,或有族灭,或有动乱生。”
玉衡:“门遁甲,我一窍不通。”
话题沉重,屋中静默半晌,逍遥仙道:“听我句劝,此事凶险,莫要理会。开元尊两千年前便已入渡劫境,仍只能勉强镇压,你若一去,就算有我仙药相辅,怕也难回……”
玉衡仙君拍他肩膀,道:“我既已决定,便有七分把握。”
玉衡仙君想起那日,他于祈愿灵念中所见,南水一片荒景,一湖碧水被搅的混浊荤腥,水面之上净是碎肢烂肉。
惨绝人寰,不过如此。
玉衡:“我这次去南水,便不止要将其镇压,是为屠之。”
逍遥仙皱眉:“开元仙尊都做不来的事,你……”
“师尊不行,我玉衡不一定不行……”玉衡仙君笑道:“再说,那日我可是吃了人家贡果,就该达人所求。”
见他如此坚决,逍遥仙知是拦不住他。
逍遥仙掏出来个巴掌大的青纹花瓶,叹息道:“这里头,是三颗护心丹,除邪祟前,一并服下,兴许能保你一命。”
玉衡仙君作揖,道了声“多谢”。
玉衡仙君走时,逍遥仙瞧他御剑而去,心中叹道:坤泽之类,璞玉浑金,寒芒色正,却少生一窍玲珑心,看不通人情世故,不懂韬光韫玉。
蛊雕重现,此等大事,红菱怎可能不知会开元尊,无非是开元尊都不愿管这等灾事,借红菱之口回绝。
仙藤林中都知,天界又岂会不知。
无人愿知,无人愿管,就这个傻子,一腔孤勇,抱着根剑就去了。
不自知,不自保,碧血丹心,横冲直撞,今儿坤泽就算灭了种,也不怪谁。
……
再以后,便是如此了。
月下白光皎皎,玉衡仙君趴在地上,昏昏等死。
来南水之前,玉衡做了准备,他事先下过些功夫,书上有记,蛊雕可学婴啼,听之,引而入水,食之。
可只会婴啼,定不能成十大凶兽,而且人若有防备,便不能计成。倘若听之便死,那学婴啼只是个引,而后即入幻境。
一切本都如玉衡所料,虽说废些力气,但始终处于上风,终了,双方都已力竭。
玉衡有护心丹撑底,本要给它最后一击,此凶兽却忽化为一八岁幼童,俯身而跪,悲泣哀哀,句句真切,声声求饶。
玉衡明知这是幻像,若这畜生真有半点悲悯,南水之境也不会三千余人只剩数百。若其不生而奸诡,更不会连他师尊和天界都遮目充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