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羡清没珠算班的课,她跟林老爷两人把吊扇搬上小三轮,准备去店里修修。
期间林柏树本欲搭把手,被林老爷一巴掌拍了回去,他说:“把林志斌喊来!明天就让他把你接回去。”
林羡清坐在小三轮后座上,双手托腮,她麻木地想:你昨天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天际尽是霞色,绯云轻吻红日,尽管已经临近傍晚了,热度却未退。
暖人的晚风撩起林羡清的刘海,小三轮跌跌撞撞地驶出巷子,她看见墙上乱七八糟的涂鸦,满身灰的小孩儿竞相追逐。
后座上还搁着把破洞的蒲扇,林羡清想着等那五百块到手了给林老爷买个新的。
虽然他可能不会要。
修理店离这儿挺远的,林羡清帮着爷爷把吊扇抬进店里,这铺子门面小,里面堆的乱七八糟的零件一大堆,两人很艰难地绕进去,林老爷跟老板侃侃而谈,不仅砍了价,还非要在旁边盯着人做工。
林羡清看不懂,也觉得没意思,跟林老爷报了一声就想出门溜溜。
她熟悉的只有花溪巷那一小块地儿,离得远的地方她一概不熟。
林羡清本意是出来买点吃的,结果转悠一会儿怎么就到了河边,天色略沉下来,重重压在河堤两岸,杂草疯长,河面波光粼粼,像堆了一河钻石。
这景色实在是好,林羡清拿出手机准备拍一张,结果在画面里捕捉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把画面放大,眯着眼睛从模糊的画质中努力辨认,恰逢少年此时侧身,一双熟悉的眼就穿过手机屏幕对上她的。
林羡清摁灭手机,站在河岸上冲温郁招手。
这一秒,天光乍泄,金黄暖光兜头泼在少年乌色的发上,温郁半眯着眼看过来,冷感的外表被暖光柔和。
林羡清往下走了一段距离,额头沁着薄薄的汗,她站在温郁旁边,俯身看着他挽起袖子,清瘦的小臂尽数埋在河水里,不断捞着石头。
石块大小质地不一,温郁安静地捞一堆,然后挑拣一下,剩下的都扔回河里,石子挨个坠入水中,响声清脆。
但是林羡清看不懂他的举动,“这是做什么?”
温郁头也没抬,“捞出石头当算珠。”
该说不说,这简直比她的古董算盘更寒酸了。
再加上温郁之前一直表现得很在意钱的样子,林羡清更加确定他的家境可能不太好。
所以听到这句话,她颇有些同情温郁,温着声音开口:“可是刘老师不是送了你一个算盘吗?”
石子好像够数了,温郁顺势把手上的泥洗干净,蹲在河滩上,低着头把石头整齐排列好,做完一切后他才漫不经心回答:“我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而已。”
他突然歪头,轻轻瞭了她一眼,语气轻松:“要我教你吗?”
他说得玄乎,林羡清的好心也被勾了起来,她并排跟温郁蹲在一起,问:“怎么玩儿?”
温郁伸手捻住一颗下珠,表情很专注,“你报数,我算,然后交换。”
林羡清讶异一瞬,难以置信问:“你要跟我比吗?但我们本来就不在一个层级上啊。”
温郁轻抿了一下唇,有点为难地说:“那我放水吧。”
林羡清:“……”
见她半晌没反应,温郁担心她是跟上次一样没反应过来,还解释了下:“我的意思是,我让着你。”
林羡清眼角直抽抽。
其实,你用不着再重复一遍的。
虽然被打击到了,但林羡清还是答应陪他过一局。
“八千二百三十,加七百一十九,减三千九百零五……”
她随口报了一大串数字,挨个记在手机备忘录里,最后停了几秒,说:“以上,乘以三百五十六再除以二点三零六二,你摆的算盘能保留几位就保留几位吧。”
她落音后没几秒,温郁已经报了答案:
“五千二百四十八点四六零六七。”
说完后他侧头看向她,求证着:“答案对吗?”
地上的石块被他当作算盘珠子摆弄,最后公式定位法得出答案,动作行云流水,速度也惊人。
林羡清低头用计算机验证,她一边摁着数字一边想,她摁计算器好像还没他拨珠子快。
最后按下等于号后,弹出来的答案跟温郁报的答案保留位数后完全一致。
“是对的。”林羡清回答。
随后她往侧边小幅度移了几步,表情有几分尴尬,说话也吞吞吐吐的:“要不我就别跟你比了,你放水放成洪灾我都比不过你。”
温郁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双手抱膝,一副怂样,还时不时抬起眼皮看他。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温郁背脊往后仰了仰,双手反撑在后面,身体看上去很放松。
少年懒懒地半阖着眸子望向天际的落日,喉结轻滚,闷闷笑了几声。
“认输得太快了吧。”他半弯着眼眸看过来,林羡清被他看得愣了几秒,下巴埋进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