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几乎不用猜的问题,上一届比赛他就是第一名,这次应该也没出什么差错。
“那我肯定猜你赢,但是你的手还好吗?医生说你不能高强度用手的。”
小霹雳在温郁的怀里就变得很安分,尾巴愉悦地扫着,挠着他下巴,温郁叹着气把猫尾巴压下去,才回复林羡清的话:“猜对了。手很好。”
他很直白,每次说话都跟列项了一样挨个回答别人的问题,总让人想笑。
河边的风吹得很冷,林羡清裹紧外套,有些受不住了,她眯着眼睛指了指另一边,问温郁要不要去那边躲风。
这里没有路灯,视线的昏暗与否都由月光决定,角落里虽然没风,但是也挡了光,林羡清再也看不清他的脸,居然会感到失望。
这里正好有两块大石头,林羡清毫不在意地坐下,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温郁也坐。
眼前是泛着波光的河面,林羡清被风吹得眯着眼睛,她身子前倾,两只手撑住脸,很轻地问:“温郁,要不我们去看医——”
“不用,我很好。”温郁固执地打断她。
林羡清喉头哽住,风撩过少年的额发,她看见月光下他毫无情绪的眼,显得有些单薄的背脊。
下意识地,她低眼去看他手上的伤,错落斑驳,新旧交错。
她不明白温郁有怎样的过去,至今为止从他口中所听到的话也不知道有多少真多少假、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
这一刻,林羡清突然很冲动地,她扯住温郁的衣角,侧头很固执地看向他,要求他承诺:“你能保证吗?保证不再做这样的事。”
温郁偏头看过来,黑漆漆的瞳眸里有几分错愕,他略略睁大了眼睛,温度好像会顺着他冰冷的衣角往前攀爬,他感受到女孩身上的温暖。
他想要的,他得不到的,他应该放弃的。
好久以后,温郁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问出声:
“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
明明是你在强调,我们只是“朋友”。
也许夜晚最会蛊惑人心,尤其是湖色伴着月光的夜晚,会让人沉醉,让人迷乱,让人不清醒。
林羡清现在就像这样,她突然不想坚持什么原则,不想因为温郁不给她发短信而暗暗赌气,不想跟他维持在朋友关系。
哪怕这层粉饰太平的膜布就此破掉。
“温郁,你说你对我好是把我当朋友,可我不是。”
“我对你好、关心你、照顾你、总是黏着你,是因为我——”她说得有些急,这一阵子所有郁结在心里的情绪,都仿佛要从今夜这个破口里逃逸,随这晚风一起。
可是温郁不给她说完所有的机会,小霹雳一下子跳下他的膝,温郁听见自己嗓音一瞬间变得干巴巴的:“不要说了。”
他声音发哑发涩,低了头,指节紧紧蜷缩,搭在膝盖上,林羡清被他的态度吓到,噤了声。
半晌后,她才听见温郁开了口:“抱歉,我对你没那个意思。”
少年始终不抬头,睫毛泡在月光里一下又一下地颤,他几乎快说不出话来,但还是逼着自己去说出冷言冷语:“可能是我让你误会了,抱歉,我之前没交过朋友,你算是第一个吧,估计是这种特殊让你觉得我对你有什么感觉。”
温郁笑了下,笑音从鼻腔里溢出,摧枯拉朽般捣动她的心,林羡清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呼吸,于是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他扬了头,视线回归平静,如幽湖般让人难以窥探。
“你应该明白的吧,我之前说过大家只是朋友,你又为什么……”温郁难得无言了一下,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你又为什么非要说出这句话?
林羡清立马回过头去,用指甲扣着石头上的崎岖,她张嘴半天发觉自己很难出声,喉咙着了火一般发干,但眼眶却酸。
她一般真的很少有眼泪掉下来的,想哭也死死忍住,估计是遗传了林老爷的倔脾气。
但这一刻她全身上下都发酸发涩,声音也是,好半天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死死被她压抑住的哭腔:“因为我不想再跟你玩‘朋友游戏’了,我做不到一边喜欢你,一边恪守朋友距离。”
她用指腹擦了下眼角,幸好只是有些湿,并没有到泪雨滂沱的程度,还不至于在温郁面前太过于丢脸。
她站起身子,背朝着温郁,声音很低很低:“我也很抱歉,希望我的话没对你造成困扰,以后不会了。”
林羡清往前探出几步后,小霹雳忽然摇着尾巴挡在她面前,它似乎分外喜欢趴在林羡清脚上。
橘猫抬头,用圆圆的眼睛盯着她,小声地喵喵叫。
远处的河面翻了涟漪,夜很静,蝉鸣在很远处,水波荡漾,催人安宁,林羡清在这样的氛围里,听见温郁突然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着:
“回来,别拦她的路。”
没有指向性的命令,不知道在命令谁。
小霹雳又乖乖叫了一声,从她的脚上翻了个身滚下来,温郁又说:“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好像想要强调什么。
但是林羡清太迟钝了,她听不懂,她也不想听懂,于是耿直地回:“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的,温郁,你不会缺我一个的,只要你想,很多人都可以成为你的朋友。”
朋友可以有很多很多个,她可以是“第一个朋友”,却做不到“唯一的恋人”。
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脸的时候,林羡清发觉自己仍旧很难做到心平气和,只要感知到他的呼吸在这附近,林羡清就会心里发紧。
很突然的,她在背过身的这一刻突然觉得心疼,如果她不做温郁的朋友了,他还剩下谁呢?
还剩下谁愿意关心这个“撒谎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