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要帮忙你可以跟我说。”
“好的, 但目前我自己能应付得过来, 谢谢您。”
林羡清跟他说话的语气客气得不像一家人,这五年都一贯是这样。她从林志斌身边经过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早点睡。”
她爸从身后盯着她, 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那几天因为事情多,林羡清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 把肠胃给闹坏了, 第二天早上就扒在洗手池里吐了出来,胃酸一阵阵上涌, 林羡清漱了好几遍的口才把那味道压下去。
早上来不及吃饭, 她妈在身后让她拿几根油条, 林羡清只顾着摆摆手,然后就赶去打公交。
家里其实雇的有司机, 怎么着林志斌现在是个半大不大的老板,该准备的排面他是一点儿没少,但林羡清从来不坐家里的车, 上学的时候她爸说要送她去学校也被林羡清拒绝了。
本来跟那个老板约的是午饭, 但是人家临时有事, 饭局推到了晚上, 林羡清又得跑去房地产商那边商量教育中心的选址。
最后紧赶慢赶地在晚上九点前到了饭店, 林羡清一路小跑着赶进去, 拉开包厢的门的时候看见里面坐满了人。
老板有点讽刺她:“林小姐真是让人好等啊。”
林羡清没话可说, 只能弯下腰鞠躬,然后干巴巴地道了几声歉。
桌旁的王可心赶紧对她招手,让她过去坐,然后自己笑哈哈地打着圆场。
这个老板嗜辣,桌上点的菜几乎都是湘菜川菜那派的,林羡清吃不来,只能一个劲儿地吃土豆丝。
就这样还是要被找茬,跟着那老板一起来的对方公司的人指了指她盘里的土豆丝:“吃点儿别的啊,今天我们结账。”
林羡清沉默了一下,慢吞吞地应了声“好”,但捏着筷子却不知道往哪个盘里伸,最后只能像模像样地夹了一小块鱼,还把上面的辣椒给扒掉了,但一入喉林羡清还是受不了那个味道,一连咳嗽好几声。
旁边的人给她递了喝的,林羡清没怎么看就灌了一口,结果又被呛了一下。
——是酒。
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喉咙火辣辣地疼,嗓子都哑了:“我喝不了酒。”
王可心见状又替她圆,把桌上杯子里剩余的酒给喝干净了,“抱歉啊抱歉,她平时特别养生,不喝酒也不吃辣,让大家见笑了。没事儿,我陪大家喝。”
说着,王可心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林羡清旁边那个男的很不爽地把上半身往椅背上一靠,语气没什么好气:“出来谈生意的,不喝酒谁给你们投资?我是给你们钱的,没道理还要看你们的脸色行事吧。”
男人低头点了根烟,烟雾缭绕的熏得林羡清眼睛疼,他又说:“真是扫兴。”
林羡清低着头,脸色很不好看,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投资告吹,只能一边烦躁一边陪笑脸。
她拿着酒瓶把空了的杯子倒满,两只手捧着杯子仰头喝完,林羡清垂了眼,声调平平:“我的错,我赔罪。”
包厢里开着暖光灯,林羡清被塞着吃了一堆辣得喉咙痛的菜,还被灌了几杯酒,再加上她这段时间肠胃并不是很好,林羡清觉得自己的胃被烧穿了一样疼。
还好后来一起合作的几个朋友给她挡下了,林羡清难受得忍不住,借上厕所的名义出了包厢。
包厢外没有烟味,没有需要阿谀奉承的对象,林羡清因为喝酒而混沌的大脑一瞬间松快不少,她赶忙跑向厕所。
在饭店回廊的转角,林羡清的脚步停住,她胃里只犯恶心,眼睛却一瞬不移地看向前方那个人。
温郁刚拉开包厢的门,在回廊的尽头,地面是铺的红毯,包厢上的挂牌摇摇欲坠,青年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视线就那样相撞。
这次林羡清能很清楚地看见他了,看见他变得凌厉的眉眼,薄薄的眼皮映衬着回廊上的暖光,眼尾下耷着,看着有点颓。
包厢里的人叫他:“温总,你去哪里?”
林羡清胃里难受,她来不及去感慨什么,扶着墙就转进了厕所里,弓着腰开始吐。
清早刚吐过一回,现在再来一次,林羡清的喉咙跟要裂开一样疼,胃里有火在烧一样,林羡清额头都冒出冷汗。
她清理了一下,对着镜子平复了好几遍才确认自己的脸色还算正常,不至于扫了那群大老板的兴。
林羡清刚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听见走廊尽头恰好传来关门的声音,有一道很弱的人声说: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因为隔得比较远,林羡清听得也不清不楚,就没太在意,又回到了包厢。
王可心发消息问她感觉怎么样。
林羡清实话实说:“感觉非常糟糕。”
“那要不我帮你找个理由让你先走?”
林羡清抬眼,看见王可心桌前已经堆了不少酒瓶,她们这边没什么能喝的人,而且几乎都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根本比不过这些经常应酬的人,但每个人都还是在努力地喝,顺应着有钱人的喜好。
因为需要钱,因为他们有权。
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又是这么复杂。
于是她只能回答:“算了,我再撑一会儿。”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包厢的门被拉开,林羡清摁灭手机,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却见到了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温郁。
他色仍旧冷淡,见到一房间的人盯着他也不怎么难为情,温郁轻撩了眼皮看了下房间的门牌号,很淡然地说了句:“抱歉,走错了。”
门又被他合上,却没怎么关严实,林羡清坐得离门最近,她就起身想把门关上,结果手指刚搭在门把手上的瞬间,门又从外面被拉开,林羡清的手还握在上面,被扯得踉跄了一下,往前跌了几步。
青年抬着胳膊挡住她,林羡清慌乱抬眼,看见温郁漆黑的眸正居高临下地睨视她,他眸子低垂着看她,唇角被拉得平直,一瞬间又恢复原状,林羡清闻见他衣服上有很淡的冷木香,跟少年时期闻到的皂角香味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