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伸出来一只冷白劲瘦的手,指骨微微发力,把她往后扯了一下,林羡清被拨得踉跄,手上松了劲儿,水果刀被温郁夺去。
他只穿着薄薄的睡衣,修长的脖子上梗起青筋,温郁背对着林羡清,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见他用力攥着水果刀,一把拉开门冲出去,单手拎住男人的衣领往上提,另一只手朝他腹部重击一拳,流浪汉大声呼痛。
温郁冷厉的眉眼下耷,漆黑的眸翻涌着情绪,他用刀尖抵住男人咽喉,声调冷恹恹的:
“你骂谁呢?”
林羡清第一次见他这么凶的样子。
第2章 珠算
◎他也只有碰碰林羡清的时候才能安心一点。◎
楼道里传来噼哩啪啦的响声, 走廊里排排坐的花盆被席卷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温郁摁着那人的头,手上发了狠劲,指关节处的骨头凸起, 拳拳砸到那人脸上, 流浪汉匍匐在地上口齿不清地道歉。
温郁把用来威胁人的水果刀随手扔在一边, 怕控制不住自己搞得过火, 他弯了下腰,伸手抓着流浪汉的脑袋, 地上的人不得不仰起头。
青年眉眼仍旧平静,语气也淡:“说大声点。”
流浪汉肩膀抖了下, 他倒是没想过这个人看着一把瘦骨头, 手上出劲却这么狠,只好服软地喘着气呓语:“……对不起。”
他俩打架闹的动静声太大, 隔壁几家住户都被吵醒, 披着件外套从门缝里看, 有几家的孩子半夜被吵醒,窄小的楼道里混杂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哭闹声和邻居的碎碎念声音交织,把黑夜充满。
温郁低着眼,把他脑袋扯着转了个方向, 直冲着林羡清。
温郁的脚还踩在他背上, 用一贯散漫没情绪的调子复述:“让你说大声点啊。”
流浪汉被他踩压着, 恨恨喘着鼻息, 他瞥了眼被温郁扔到一边的水果刀, 趁着距离近就立马捞着刀往温郁胳膊上划了一刀。
温郁眯了下眼, 下意识松了劲儿, 流浪汉就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想跑,林羡清见状直接捞起放在鞋柜旁边的伞,用伞柄往流浪汉后颈上使劲儿敲。
他可能也没想到还有个后招,脖子猝不及防被重击一下又倒在地上,温郁懒得管自己胳膊上的刀口,直接抬脚踩住他脑袋,转头让林羡清报警。
周边几个人帮忙把那人的手脚捆住扔在爬了青苔的楼道里,温郁拿了块抹布,他蹲在还在扯着嗓子大叫的流浪汉面前,眉眼不善地沉声问:“来过多少次了?”
男人不说话,只是一直大喊着“我要死了!杀人了!”
道德败坏的家伙,谁理他?
温郁见他不配合,抬手又一拳打在他腹部,大概是这几年被温执传染了,他越生气就越是笑得伪善,扯着嘴角的时候有种冷森森的感觉,即使眉目生得再好也遮不住这股伪善的气质。
他扯着男人的头发,像是要扯下他头皮般使了狠劲,面上却笑得温柔:“说啊。”
流浪汉干裂的嘴唇阖动几下:“十来次的样子……”
温郁“哦”了声,他又是一拳,男人几乎要干呕出来,又听见温郁好整以暇地说:“我打了你十三下,加上刚刚两拳一共是十五下了,算你还清了。”
他粗鲁地把抹布塞进他嘴里,脱了手套很随意地扔在他身上,起身的时候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男人还在挣扎着发出呜咽声。
林羡清在门里叫他的名字,温郁怔了一下,两手插着兜遮住手腕上难看的疤痕,慢步走了进去。
她从家里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卷绷带,想着至少先给温郁止住血。
她让温郁乖乖坐在床上,温郁就很听话地过去坐下,林羡清想把他塞在兜里的手扯出来,好好看看他胳膊的伤口,温郁却倔着不让她看。
林羡清扯了好几次都无果,她沉着眸子跟温郁对视,温郁被她盯得没办法,乖乖松了劲儿。
早知道刚刚忍着脏也不脱手套了。温郁想。
林羡清翻过他胳膊,因为他抽手抽得快,刀痕并不深也不长,只不过一直在渗血,林羡清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她拿纱布浅浅包扎了一下,撇眼间看见他手腕上几乎没一块好肉了,简直比之前看到的还要触目惊心。
温郁一直握着拳头,小臂的伤口一包好就翻过了手腕挡住腕骨处的伤,像是害怕林羡清问些什么,一直低着黑睫不说话,唇瓣抿得很紧。
林羡清扯过架子上挂着的外套,“去趟医院吧。”
温郁抬眼看了下她,窗外的月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晃在林羡清的肩线上,明明身体这么瘦小,刚刚都怕得发抖了,还帮着他打人。
他睫毛抖了几下,扬了个笑出来,这次笑得跟刚刚威胁流浪汉不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他朝林羡清伸了手,安静地看着她。
白皙微凉的指尖在鱼白色月光下轻抖,林羡清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还是折回去牵住他。
温郁被她牵着走,林羡清默默低声喃喃:“明明没喝醉啊。”
倒是没发现,温郁不醉的时候居然也会有点黏人。
去医院细致包扎过以后,林羡清准备回去收拾东西搬家,她一边翻箱倒柜一边问:“那边的房子今天能住吗?我有点不敢继续住在这儿了,我们尽快搬走吧。”
论谁在大半夜看见门洞里有个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窥视,都会吓出心脏病的。
温郁偏了下头,“早就能搬进去了,只不过你一直说没时间收拾而已。”
这一阵子林羡清确实很忙,教育中心已经开始搭钢筋水泥了,但是现在连老师都没招齐,她每天都辗转在好几个区的珠算班里谈入驻问题。
头顶的灯闪动几下,林羡清抬头看着忽闪忽闪的灯泡,更加坚定了要搬家的想法。
等彻底收拾好以后,天已经破晓了,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冷风从四面八方打过来,她冻得直跺脚。
温郁的胳膊不太能使得上劲,林羡清就帮着他把行李抬到后备箱里,坐进车里的时候温郁已经打开了车里的暖气,等着雨刷扫下覆在前窗的雪。
两个人静默地坐在车里,只有暖气喷涌而出的声音,林羡清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困倦地打起了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