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出口的声音极为沙哑。
很快,身旁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
高大的人影压了下来,低沉的声音传入耳畔:“怎么了?”
黎初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关心和急切。
她努力咽了咽喉咙,再次发声:“水…我想喝水。”
话音落下,明亮的灯光瞬间打开,刺得黎初微眯着眼睛。
脖颈后的床板被摇了起来,调整到适合喝水的高度。
一只透明玻璃杯递到她的眼前。
黎初想伸手去拿,胳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
杯子凑近到她唇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眼前。
这只手她见过太多次,想忘也忘不掉。
傅屿迟小心翼翼地给黎初喂水,生怕呛到她。
他从未这样照顾过任何人,动作略显笨拙。
一杯水喂完,他低声问道:“还要喝吗?”
黎初轻轻摇头。
傅屿迟放下杯子,看着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胸腔像是被灌满了岩浆,烫得他喘不上气。
黎初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四肢百骸升起的恐惧到如今他还能回想起来,怀中人仿佛泡影一般,一碰就碎。
直到那时,他才明白,她是他的命。自始至终他对她的爱意从来没有消减过半分,三年前他爱她,三年后,他还是一样爱她。
“饿不饿,你妈妈煮了点粥,我给你盛一碗?”傅屿迟指尖夹起纸巾擦着黎初的嘴角,动作轻柔爱怜。
黎初撇过头,错开他的手。
喉咙里因为温水的滋润,没了之前的干涩。
睫毛落下,她说道:“傅屿迟,你放过我吧。”
傅屿迟仿若没有听见,他俯下身子在黎初的额间落下一个吻,“时间还早,再睡一会,等点滴打完了,我叫醒你。”
黎初直视着傅屿迟那双深邃的眼眸,她看到了从未在他眼里看到的情绪。
悔恨,愧疚,这样的情绪怎么会出现在傅屿迟的眼里。
他这样凉薄自私,利益至上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情感。
“傅屿迟,你知道吗?我曾经真的很喜欢你,想过要和你结婚,生孩子,幸福美满的过完这一生。”
傅屿迟紧紧握住黎初的手,指尖用力到发白,“初初,你已经有了孩子,我们也会结婚……”
黎初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但后来,我是真的不爱你了,一点都不爱,你知道吗?我在你身边的每一天都很痛苦,痛苦到窒息。”
刹那间,傅屿迟慌了,他整个手掌止不住的颤抖,双眼猩红如血,“不是的,你还是爱我的。”
他像是在给自己洗脑一般,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多说一遍可能性就又增一分。
黎初轻笑一声,冷漠地看着他:“三年前,我和你分开以后,我就再也不爱你了。”
曾经炽烈的爱过他,为他的好欢欣过,为他的冷漠伤心过,分开后痛苦过,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她再也不会爱上他了。
“别说了。”傅屿迟压制着情绪,心里好不容易建起的防线几欲崩塌,他早就知道黎初不爱他了,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他就已经知道,因为那双眼睛曾经那么温柔地看着他,可如今却只有冷漠和疏离。
即便是这样,他依旧要将她强行留在身边,哪怕是不择手段,“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钱还是地位,我都能给你,初初,你不是想成为顶尖油画师吗,你相信我,我可以帮你做到。”
黎初并不怀疑傅屿迟说的话,但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陪在母亲身边。”
父亲已经过世,她在这世上唯有母亲一个亲人,她要陪着母亲,照顾她。
“我把你母亲也接过去一起照顾,好吗?”傅屿迟颤抖着声音。
黎初冷冷地逼视他,看他的时候仿佛在看陌生人一般,“你这么聪明,不会听不懂我的话。”
傅屿迟怔愣地坐在床边,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
他怎么会不明白黎初话里的意思。
她想要的从头至尾都是离开他。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清空脑子里所有杂念。
再睁眼时,他看向黎初的眼炙热,猩红的眼眸之中是掩藏不住的浓烈爱意,“初初,你别想离开我,这辈子,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哪怕前面是无间地狱,他也要拉着她一起沉沦。
黎初双手攥紧床单,从胸腔内发出悲鸣,一字一字道:“你永远也困不住我的心。”
她眼里迸发出的色是傅屿迟从未见过的冷漠,明明她就在他眼前,触手可及,可横在他们之间的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