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上了辇舆,命他们将一皇子绑上辇舆,赶紧回宫。只是没想到才走出没几步,便与贤妃狭路相逢。
皇后一向不喜贤妃,年轻时贤妃貌美,得皇帝宠爱时,冲撞过皇后,皇后一直记在心里。看着贤妃,皇后脸色变了变。
贤妃方才看见了吗?应当没看见吧。
贤妃掩嘴笑了声,“参见皇后娘娘。”
她这一笑,皇后知道了,她方才看见了。她这是在嘲讽自己。
贤妃的确是在嘲讽皇后,“皇后娘娘,一皇子没事儿吧?”
皇后维持着自己的端庄:“多谢贤妃关心,一皇子没什么事。”
贤妃笑得更肆意:“娘娘,要嫔妾说啊,还是将一皇子锁在宫中为好。今日他都能冒犯娘娘,娘娘不介意,毕竟娘娘与一皇子母子情深,可若是他日后冒犯了圣上,恐怕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说不定啊,圣上一怒之下,便决定不立一皇子为太子了。”
她一顿,故作懊恼:“哦,我忘了,如今一皇子这副模样,便是不冒犯圣上,也做不了太子了。”
皇后听着贤妃的嘲讽,面色铁青,她冷笑道:“贤妃有心思在这儿说本宫的风凉话,倒不如想想法子,为圣上再添一位皇子。毕竟贤妃现下应当还能生养。”
贤妃嘲讽她儿子,她便嘲讽贤妃连儿子都没有。
“回宫。”
贤妃看着皇后的背影,咬牙切齿。她入宫多年,只为弘景帝诞下一位四公主。宫里的女人,没有孩子的亦没有恩宠的,是最底层,有恩宠没有孩子的次之。可这恩宠,本就是如烟如雾,缥缈虚幻,说到底还是孩子傍身。有孩子的,公主比不上皇子。
“哼,有儿子有如何?不一样成不了气候。”贤妃恨恨想,这伙贼人可真是做了件好事,简直大快人心。
虽如此说,贤妃心中还是不甚痛快。回到宫中,见萧泠音欢欢喜喜地在挑衣服,斥道:“没用的东西。”
萧泠音无故挨骂,脸色耷拉下来,“母妃骂我做什么?我又没惹你。”贤妃按着自己额角,叹了声,自己是不该将脾气发在女儿身上,她软了些态度:“母妃只是觉得,你都这么大了,还一副孩子心性,日后嫁出去,能操持好吗?”
萧泠音被骤然提及婚事,脸色变了变。她与谢慈年纪差不多大,也已经及笄,婚事就这么猝不及防到了跟前。但她平日里并不想这些,这会儿听见贤妃说起,不由有些沮丧,撒娇道:“母妃,我年纪还小,想过两年再嫁人。”
贤妃道:“母妃进宫时,也不过十五。”
萧泠音脸色变了变,嘀咕道:“可谢慈不也没议亲么?”她处处与谢慈比较,从未赢过一回,好不容易见她跌落云端,没想到下面还有谢无度替她托着。如今骤然提及婚事,她也脑内乍然想到谢慈。
贤妃皱眉:“你与她比什么?你若是能与她交好,那才是……”贤妃听见女儿的话,忽然想到什么。
后宫的荣宠,与母家密不可分。她上回想让自己母家的女孩子与谢无度结亲,可谢无度拒绝了。谢无度有权,得圣上倚重,若能与他沾上亲事,自然对母家有利。
她方才由女儿的话,想到谢慈的婚事。谢慈与谢无度感情甚笃,若能让谢慈嫁给她母家的人,也能与谢无度攀上关系。
明日,她便去信给母亲问问,族中可有适龄未婚配的男子。
如此想着,贤妃脸色稍霁。萧泠音看着贤妃的脸色缓和下来,方才母妃说,要她与谢慈交好,萧泠音撇了撇嘴,想起那日谢慈的嘴脸,靠在贤妃膝头道:“母妃,我与谢迎幸交好,也是一样的嘛。”
贤妃叹气,她到底是小孩子,哪里懂得这么多?长公主虽有威望,却无实权。朝堂之上,还是得有实权的人说了算。
“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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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慈自噩梦中惊醒,她梦见那日的事。
她梦见回到那间怎么也逃不出去的屋子里,萧羽风那猥琐的嘴脸出现在她眼前,步步紧逼,靠近她。她心里害怕得很,期盼着谢无度会出现。
这时候,萧羽风说:“你以为他会管你吗?你只不过是个没有血缘的假妹妹,他怎么会管你呢?”
梦里的她自己疯狂摇头:“不,不是的,他是我阿兄,他说过要管我一辈子的。”
萧羽风却笃定道:“你别自欺欺人了,他不会管你了,不信你看。于是梦里的画面便一转,换到了长公主府,沧渺院中。
长公主与谢迎幸一人坐在一起说笑,言笑晏晏,她们身侧还坐着一个男子身影。谢慈心中一凛,告诉自己,那不是谢无度。
但画面转到他正脸,正是谢无度。
他用从前待她的笑容与劝和态度,看向谢迎幸,给她夹菜。谢迎幸也看着谢无度,撒娇唤她阿兄。
她头骤然疼起来,焦急不已,冲上前去,抓住谢无度的手,“你说过你不喜欢她的,你说过的……”
谢无度看着她,眼莫测,看不清其中暗藏的情绪,他薄唇一张一合,说了句什么,谢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梦境在这里戛然而止。
谢慈睁开眼,心跳得很快,杂乱无章。额头一层冷汗,沁湿了她的长发与寝衣。她慢慢清醒过来,明白这是个梦,自己还在无双阁中的寝间里睡着。
忽而一阵大风吹来,吹在她身上,汗水凉透之后经风一吹,有些冷。她打了个哆嗦,看向对面的窗牖,睡之前她命兰时将窗敞着纳凉。此刻窗牖被大风吹得摇晃,光线昏暗,似乎是要变天了。
夏日里的天气变得快,是寻常事。谢慈靠着床头,心跳渐渐平静,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
梦都是反的。她默念着。
门轻声地响,是兰时进来关窗。见她醒来,有些诧异,“姑娘怎么醒了?”
兰时将窗合上,上前来,见她竟一头汗,更是担忧:“姑娘可是魇着了?”
谢慈闷闷嗯了声,想起梦中的景象,即便现在清醒了,也能回忆起那些强烈的情绪:害怕、不甘……
“姑娘别怕,只是梦而已。姑娘可要去寻王爷?”她小时候做了噩梦,便会去找萧清漪或者谢无度,要他们陪着睡觉。
但现在……她想起那件事,摇头,“不,不用了。你去睡吧,我没事。”
兰时没动,有些担忧。谢慈坚持道:“没事的,你去吧。”
她只好嗳了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