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直接说难喝就可以,我明白。」无春的复製体回答,叹了一口气,显然智脑这具身体的味蕾和他一样也不能接受异果鸡汤这妙的搭配。
他们一致同意,依照人类对于美味的狭隘定义,这锅汤不能再喝了,把咸派吃完之后,无春的复製体看着智脑露出和以往吃到美食时截然不同的呆脸,忍不住笑出来。
正在怀疑这具人类躯体是不是太常吃到美味的食物、有点上癮,以至于此刻產生戒断症状,整个处在极大失落之中的智脑,看见他的笑容,心中的阴霾突然一扫而空,也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
然后又跟着困惑,明明吃了不好吃的食物,人类还会笑吗?智脑观察着无春的复製体,今天的晚餐很糟,眼前的人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还看着自己笑了,而自己也因此感觉快乐,这实在太了。
努力思考原因的智脑一不小心又过热了。
把浪费掉的食物送进厨馀处理机里、收拾好脏污的碗盘,无春的复製体和智脑一起坐在客厅里,一个正在阅读旧时代的小说作品,一个正在纪录今天观察到的人类。
智脑能察觉每当它提出问题时,无春的复製体总是会露出有点不悦的表情,但是依然会为自己解答,也发现有时它搞砸事情,人类会展现出包容的态度,设法收拾善后,人类真的好怪,为什么会选择做自己不乐于做的事情、而不是选择对它生气、抒发一下有碍健康的负面情绪?
和无春的复製体一起生活的日子越久,所写下的记录就越多,明明只是两个个体一起生活,甚至每天做的事情都差不多,还是都会有许多新的发现,智脑认为,和无春复製体的生活应该还要持续好一阵子,才能把人类的谜题解完。
待它处理好资料、又远端返回决策中枢完成需要处理的事情后,一转头才发现,无春的复製体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睡眠了。
这种时候不应该打扰对方,智脑分析了一下「好好躺在床上、盖着棉被睡觉」和「在客厅里盖毯子睡觉」各自可能引发的后果之后,决定把人抱回卧室,它小心翼翼地蹲下来、一手托着对方的背、一手勾住对方的膝弯,把人抱稳后起身,走进属于对方的房间里,然后又谨慎地将人放在柔软的床上。
比起正常人,无春的体型真的很瘦弱,他的复製体也同样娇小,很容易就可以抱起来,像捧在手心上一样,难怪在海格斯的记忆中有很多把无春抱着走来走去的画面。智脑替无春的复製体盖好被子、准备离开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拉住。
睡着的人是无意识地做了这个小动作,却给智脑带来难以抉择的问题。在海格斯的记忆中,假如无春拉住他,那么他一定会选择立即掀开棉被躺进去、陪着人一起睡,但是眼下,是无春的复製体拉住了自己,而它并不是海格斯,而且对方似乎不喜欢它做出和海格斯一样的行为。
它运算很久,判断不出到底应该怎么做,即将过热时,无春的复製体发出了一声带着些微痛楚的呻吟,似乎不是很舒服,电子脑不会做梦,更不用说噩梦,所以这可能是以前那些实验带来的后遗症,智脑当机立断,马上弯身轻轻捧住他的头,摸到隐藏在发间里的植入体,悄悄进入对方的电子脑当中进行检查。
电子脑本身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恶毒的实验带来的伤害虽然表面上痊癒了,却在经留下损伤,偶而会疼痛,清醒时尚可忍耐,睡着之后没有办法控制,所以才会痛哼出声音。
智脑边检查边叹息,无春的复製体几乎就是人类恶念的集结,那些丧心病狂的科学家造出他、伤害他,泯灭人性,而他却几乎没有怨懟,植入在他脑中的无春记忆,让他深爱着海格斯,为了这份复製出来的情感又认分地、乖乖地承受自己的命运。
无春的记忆让眼前这个复製体不曾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考量,甚至愿意交付所有,对他的生命有极大的威胁,智脑思考着,或许强制清除这些记忆才是对他最好的,但是它又想起第一次提出要洗去记忆时对方的眼泪,还有无春与海格斯之间拋却所有也要把彼此拥入怀中的强烈羈绊。
为了习得对人类更加友善的决策模式,它才会在这里生活,透过观察和无春相似的复製体,试图理解人类那难以捉摸的情感,况且它并不想再惹哭一次无春的复製体,它没法处理对方的眼泪,最终它什么也没做就退出来了。
这时候,它发现自己的手臂被抱住,如果挣脱,可能会吵醒对方,于是只好僵着身体像隻螃蟹一样侧着挪上床,抱着人一起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