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心下微微一惊,饶是出身琼园,竟然对此闻所未闻。
前排的崇宁公主正与那位“风流箭”相谈甚欢,阿朝悄悄抬眼去瞧,却与另一道视线相撞。
那人许是自知不妥,微赧地收回了目光。
阿朝心口却是一紧,她与这位陆小公爷素未谋面,他那么瞧着自己做什么?
台上倏忽两声大喝,吓得阿朝悚然一惊。
抬眼一瞧,两名赤-裸上身、体型魁梧的壮汉上了场。
孟冬之末,姑娘们穿夹袄都受不住冷,阿朝也是披了件外氅、手里还抱着袖炉才能勉强抵寒,这时节赤膊上阵的都是勇士。
两名大汉扎稳马步,圆睁的双目警戒如豹,双方摆好应敌的架势,很快如困兽般缠抱在一起。
阿朝坐得近,甚至都能看到他们壮硕紧绷的肌肉,凸起虬结的青筋,以及两两撕扑时,顺着他们健硕前胸和紧实腰腹滚落下来的汗滴。
最后一招穿腿过肩摔,引得台下喝彩连连,黑裤壮汉直接被穿裆抡起,再往擂台下狠狠一摔,胜负方定。
就连从不看角斗的阿朝都只觉血脉贲张,心惊肉跳,满身的血液都燃烧起来。
文渊阁。
正在批答票拟的谢昶忽觉浑身隐隐发热。
一场宴会,能让她激动成这样?
心下一时微乱,他将宿郦唤进来,寒声问道:“公主的生辰宴可是请的戏班?”
“听说是京中的戏班……”宿郦一愣,赶忙拱手:“属下这就去查!”
作者有话说:
来人,给谢阁老送个呼吸机。
你再看?你还敢看?
我天天藏着掖着、自己都不敢碰的人!竟然跑出去看别的男人赤-裸上身!!!
but,角抵表演只是宴会的前戏,公主还有大招要放……只能对不住谢阁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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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以花为貌,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雪为肤”出自涨潮《幽梦影》,“青山朝别暮还见,嘶马出门思旧乡”出自李颀《送陈章甫》。
第9章
宿郦回来禀报时,内阁几位官员正在文渊阁议事。
眼见着方才还面色从容的谢阁老骤然满脸阴沉,下首还在回禀北疆赈灾一事的户部侍郎吓得浑身一颤,险些跌坐在地,好在被人扶住了。
北疆雪灾较往年严重许多,赈灾款还被沿路官员层层剥削,户部来回话时本就战战兢兢,眼下又见首辅大人面色沉冷,不知又是哪一环节出了岔子。
思及此,众人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如履薄冰。
春未园那边,几场激烈的角逐之后,最终是一名高大威猛,体魄强悍的壮汉守擂成功,崇宁公主看得酣畅淋漓,给拔得头筹者赏了百两黄金,给所有参赛的角力士都赐下强身健体的鹿血酒。
其实角抵为百戏之一,历来为王公贵族所喜,尤其像晏明帝这种将帅出身的皇帝,对于角力斗争更是痴迷,年轻时甚至常在军中与麾下将士同台较量。
崇宁公主受宠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像极了自己的父皇,喜爱这种徒手相搏的角斗表演。
可皇后却觉得,女儿家就该在闺中修习琴棋书画,整日看一群男人赤膊相斗像什么话?
故而今日的生辰宴会,公主只能瞒着皇后,偷偷请到宫外的角抵表演班子,等看完表演,皇后就是想怪罪也晚了。
角抵戏之后,台上戏班唱起了昆曲的《慈悲愿》,这些世家小姐们素日看多了杜丽娘和卓文君,偶尔换换口味,看唐三藏西天取经也觉得很有意思。
沈润向来不喜这些咿咿呀呀的戏曲,与陆修文别了众人,离开前幸灾乐祸地提醒崇宁公主道:“姨母那边你自己看着交代。”
崇宁公主推了他一把,笑道:“我让父皇来替我做主,母后还能当真罚我不成?”
上了马车,沈润才发现陆修文还眷恋不舍地往园内瞧,“你看什么呢?”
陆修文攥紧手掌,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阿润,你等我一下。”
说罢一路小跑折回,往戏台的方向去。
瑞春忽然被人喊了出去,回来时在阿朝耳边说了句话。
“你说……那位陆小公爷找我?”
阿朝怔愣半晌,想起方才台下他悄悄盯着自己,心中隐隐有些眉目。
考虑到对方出自郑国公府,其父、其祖父又是哥哥在朝中的同僚,将人晾着只怕不大礼貌,阿朝犹豫片刻,还是起身去见。
与那位张扬倜傥的武安侯世子不同,陆修文是一种文秀内敛的气质,也是京中世家子弟中少有的真才实学,否则也不会被选为太子伴读。
陆修文今日之所以跟沈润过来,原本是偶然从公主口中听得这位谢家小姐也会到场,他回去在母亲郑国公夫人面前提了一嘴,没想到郑国公夫人竟拊掌大喜,称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叮嘱他定要找机会前往,务必先于京中其他贵族子弟,在那位谢家小姐跟前露上一脸。
倘若真能与谢府结亲,无论对国公府,还是他自己的前程都大有助益。
尽管陆修文有读书人的清高,向来不愿如寻常世家子弟那般,享受祖先的荫庇虚度光阴,他是要通过考科举走仕途的,何况以他世代簪缨的家世,原也不必靠妻族上位,但最后终是拗不过母亲的敦促,还是过来了。
却没想到,这位谢家小姐竟生得如此仙姿佚貌,他自认博览群书,却想不出任何华丽辞藻能与之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