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裴玄霜的声音,冰兰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是姑娘的奴婢,当然事事以姑娘为先,姑娘病了,我们自然要好生伺候着啊!”
她将药碗递到裴玄霜面前:“姑娘,趁热把药喝了吧。”
裴玄霜默默地接过药碗,捏着药匙却是不喝。她低垂着眉眼,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到子时了。”冰兰道。
“这么晚了……”裴玄霜抬起头,目光温柔地望着冰兰,“我赏下去的点心大家吃了没有?”
“都吃了的。”冰兰笑嘻嘻地道,“姑娘赏了那么多好吃的,还有银钱,大家都开心的很呢!”
“那就好。”
裴玄霜搅了搅黑漆漆的药汁,清凉的眸子里竟是也染上了几分压抑的墨色,她放下药碗,抬手伸向冰兰:“冰兰,我身子僵的很,你扶我起来走走吧。”
“是。”冰兰上前一步,便要扶裴玄霜起身。手才搭在那段皓腕上,眼前猛地一黑,继而失去意识,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冰兰倒地的一瞬,裴玄霜立刻更换了衣物,背好了包袱,精抖擞地踏出了屋门。
院中一片宁谧,东西耳房内灯烛明亮,却不见一道人影。月门反锁未开,正门却是虚掩着的,守夜的嬷嬷下人早已与冰兰一样昏睡了过去,谁能拦她!
没有一丝丝犹豫,裴玄霜立刻冲出了院门。
夜晚的南书别院清幽寂静,院中绮丽的景色笼罩在一片墨蓝夜空之下,显得瑰丽又秘。裴玄霜穿过一段抄手游廊,顺着一条偏僻小路来到后罩楼,确定左右无人后,跨进了后罩楼内西侧的树林里。
穿过树林,便可见一面青砖铺就的高墙,只要翻过这道高墙,她就自由了!
夜风拂过树梢,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明知道四下无人,裴玄霜还是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一路提心吊胆,生怕遇上巡夜的侍卫,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道高墙前,若是功亏一篑,她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面墙上!
正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一根粗壮的麻绳顺着墙体滑了下来。
裴玄霜精一振,捡起麻绳系在腰上,双手攥紧,由着那根麻绳将自己提起来,拽至半空中。
高墙的另一面,孙婉心指挥着两个壮汉,奋力地拖拽着麻绳。
她一边指挥,一边紧张地东张西望,口中不停地小声嘱咐:“快点!再快点!”
大汉一鼓作气,猛地朝后退了几步,总算将人拉了上来。
“玄霜!”
孙婉心忙冲过去扶稳事先搭好的梯子,看着裴玄霜慌不择路地爬了下来:“你慢些!”她朝裴玄霜伸出手,“抓住我,我扶着你!”
裴玄霜抓住孙婉心的手奋力一跳,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婉心……”裴玄霜一把将孙婉心抱住,哽咽地道,“太好了!我终于逃出来了!”
“你先别哭,咱们赶紧离开这儿要紧!”孙婉心掏出两块银子丢给大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带着绳子、梯子赶紧离开!不想死的话,永远闭上你们的嘴!”
说罢,拉着裴玄霜跑进了对面的深巷中。
深巷的另一头,停着一辆再寻常不过的马车。
一身车夫打扮的薄文兴端着手,焦急地朝巷子口张望着,终于,他看到两道娇小的身影跑了过来,赶忙驾着马车迎上去道:“二位姑娘,快上车吧!”
裴玄霜跑得气喘吁吁,一夜的惊心动魄令她精紧绷,头脑不清,以至于见到薄文兴时,愣是没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薄公子,你久等了!”
孙婉心客套了一句后便要带着裴玄霜上马车,裴玄霜盯着薄文兴看了又看,终是将对方认了出来。
“薄公子?”她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只让孙婉心来救她,从未联系过薄文兴啊!
薄文兴尴尬一笑,理了理衣衫,便要冲裴玄霜行礼。孙婉心见状赶紧按住了薄文兴的胳膊,急赤白脸地道:“别磨蹭了!等你们两个你来我往的施完了礼,天都要亮了。”
她搡了搡裴玄霜:“你不逃啦?不怕那个武安侯追上来啊?”
裴玄霜瞬间清醒。她顾不上许多,立刻跟着孙婉心爬上了马车。
“驾!”
薄文兴稳稳驾着马车,赶往城门。裴玄霜透过车帘盯着薄文兴的背影,握住孙婉心的手问道:“婉心,你怎么把薄公子叫来了?”
孙婉心面露赧色:“我也是今早才遇见薄公子的,他见我心事重重,行色匆匆,便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还一个劲追问我你怎么样了,我一个没忍住,就和盘托出了。”
裴玄霜眉心微锁。
“玄霜,你别生气,别着急嘛。”孙婉心连忙解释,“薄公子人品贵重,心地良善,能得到他的襄助,定能事半功倍。待你我成功离开京城,我就让薄公子回去,绝不拖累他。”
闻言,裴玄霜惆怅地叹了口气:“把你带入险境,我已经很愧疚了,实在愿牵扯他人。”顿了一顿,又道,“婉心,一会儿出城后,你和薄公子一块走,我自己应付的来。”
孙婉心听罢柳眉倒竖,气的脸都白了:“我不管你应付得来还是应付不来,这一路,我总要陪着你的。”她反握住裴玄霜的手,“你对我,对我家人那么好,我若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抽|身离去,我还是人吗?”
她加重语气,一脸坚定地道:“你放心,咱们一定能顺利到达雍州!”
裴玄霜眼眶微热。
她眨眨眼掩下泪花,展颜一笑:“那三只麻雀,你放生了吗?”
“我把它们放到后山了。”孙婉心道,“你呀,真是个人,我头一次见你和动物交流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妖精呢。”
裴玄霜莞尔:“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