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了????
这得多大的手劲儿?
这女子给他的印象,忽而就在为凤凰男流泪和一巴掌拍晕一头猪之间来回狂跳,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樊长玉在石凳上捆好猪,一回头就发现了谢征和偷偷在门边探出半个脑袋看的胞妹。
她当即就道:“宁娘,说过多少次了,小孩子不能看杀猪。”
长宁委屈巴巴把脑袋缩回了门后边,只留发顶两个小揪揪还在外面。
樊长玉瞧见谢征还是有几分意外的,她穿着专门用来杀猪的那一身短打,又跟猪干过一架,此刻碎发乱糟糟地垂落在额前,实在是狼狈,但又有一股干练和英气在里边。
她眼下正忙着,倒也没工夫再管之前那点尴尬,短暂的意外后便对谢征道:“你若是不急着回房,先帮我看着些灶上的火。”
那大锅里烧的水是一会儿用来烫猪毛的。
谢征瞥了一眼那临时搭起来的灶台,难得好脾气地听话走了过去。
樊长玉把接血的木盆找好后,拿起了放血刀,依然是一刀毙命,血涌出来的时候,她身上不可避免地沾到了些血沫子,望着放血口的眼冷且锐,像是虎豹在盯着已被自己撕碎的猎物。
好一会儿,她身上那股杀气才隐了下去。
抬头的瞬间,却见灶台后的男人正色莫名地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一向凉薄,此时眼中却多了几分叫人捉摸不透的深意,似一口望不见底的幽深古井。
樊长玉收了刀,同时也收敛了那一身戾气,困惑道:“吓到你了?”
谢征往灶里添了一根柴禾,清隽的面容映着火光时明时暗,他似觉着她那句话委实好笑,唇角懒洋洋往上提了提:“不至于。”
樊长玉把杀好的猪拖过去,瞅了他一眼道:“你进屋去吧,这猪毛叫开水一浇,一大股味儿。”
谢征坐着没动,只说:“我闻过比那更难闻的味道。”
死人堆里腐烂的味道。
这人今天有点怪?
樊长玉索性不再管他,用滚烫的水把猪毛都淋透了,才开始刮毛。
谢征坐在灶台后的兀凳上看她忙活,眼尾稍扬。
忽然觉得她还是杀猪的样子顺眼些。
他问了句:“你的武艺是你爹教的?”
樊长玉刮猪毛的手一顿,片刻后才继续刮了起来:“嗯,我爹走南闯北走镖,拜过很多师父,各种保命的功夫都有学过一点,我跟着他瞎学了几招。”
谢征便没再继续问了,继续看她刮猪毛,色间带着点疲懒,但五官又委实生得好看,坐在柴火堆里都让人觉着养眼。
樊长玉赶在天黑前分好猪肉,留了一小块晚上做卤肉吃,其余的都均匀抹上粗盐,肉朝下皮朝上整齐地码在院中一口洗干净的石缸里,用簸箕盖住。
做腊肉得先抹上盐腌个七八天后,再用柏树枝熏。
这年头盐在外边是个紧俏货,但清平县盛产青盐,盐价在本地倒也算不得贵,十几文便能买回来一斤。
盐商拿着盐引买了盐运去别处卖,价钱就能翻上好几倍,听说有的地方盐商坐地起价,盐价能喊到百来文一斤,那些地方的百姓才是苦不堪言。
趁着烧热水的大锅灶火还没熄,这口锅又足够大,樊长玉直接在这里把洗干净的猪肉、猪大骨和猪下水放进去焯水。
五花肉是今晚做卤肉饭吃的,猪大骨用来熬汤底,猪下水和猪头肉则是明早要拿去肉铺里卖的。
焯过水把一锅肉用两个筲箕捞起来,换上干净的水扔进各式香料和调味料,煮开了再加点之前制卤的老汤,把肉和骨头放进去一起卤。
随着大火又一次将锅里的卤水烧滚,浓郁的肉香也从锅盖缝隙里钻了出来。
樊长玉中午只吃了一个炊饼,又干了一下午的体力活儿,自己闻着这味儿,肚子都不争气叫了两声。
长宁吸了吸鼻子,也馋得可怜巴巴的:“阿姐,饿……”
唯没被这香味勾到的竟然只剩在灶台后边看火一脸漠然的谢征。
樊长玉捂了捂肚子,觉得怪丢脸的,她起身往屋里去:“肉还没卤好,我先去拿两个地瓜来烤。”
她不知道的是,灶台后边的人,在她进屋后,虽是依旧面无表情,却也缓缓滑了滑喉结。
谢征色不耐地瞥了一眼那冒着热气的大锅,这东西要煮这么久的么?
小长宁捂嘴偷笑:“姐夫,你也饿了是吧?”
谢征不想理这烦人的小孩,闭上眼:“没有。”
樊长玉拿了两个地瓜放灶灰里埋着,谢征坐在灶台后边的独凳上,因着他腿脚不便,樊长玉也没让他起身,直接蹲在旁边用火钳子往地瓜上拨碳灰。
灶门四四方方的有些窄小,樊长玉视线受阻,身体只能往他那边偏一点去看地瓜被埋好了没。
靠得有些近了,谢征便皱着眉往后避了避,但地方实在是狭小,樊长玉发髻几乎是浅浅擦过他下颚,她自己并未察觉,谢征面色却绷紧了些。
她已经换下了那身杀猪的衣物,衣裳上和发间都有一股说不出的淡雅清香,大抵是她之前说过的,她母亲自己调制的香。
被她发髻擦过的地方,带着点微微的凉意,又有股酥酥的痒意,直叫人想抓挠一番。
谢征皱了皱眉,正欲开口,樊长玉那边却已埋好了地瓜,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