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是暮春,夜里的河水依旧冷得有些浸骨头,好在樊长玉身体底子好,倒也不怕冻,她洗干净那一身泥后,又搓洗起自己一头长发。
岸边传来了柴禾燃烧的“噼啪”声,她偷偷从巨石边上看过去,发现谢征背对着她坐在火堆前,显然方才去林子里,应该是去找柴禾的。
樊长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转过头来,洗干净头发后,便哆嗦着起身,拧干头发拿起搭在巨石上的袍子往身上裹。
系衣带时樊长玉才发现了问题,这袍子对她来说太大了,便是系好了衣带,领口也是大敞的。
她皱了皱眉,干脆把自己洗干净后的兜衣用力拧干水分,穿到了里边,再裹上那件外袍。
做好这一切,她才从巨石后边走了出去,蹲到河边洗自己糊满了草汁和泥浆的兵服。
谢征约莫是听到了动静,转头向她看来,问:“你不先把头发烤干?”
樊长玉想着先把衣服洗完了拿过去烤干,道:“我不冷。”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快抵达身前时,她抬眼一看,谢征却是直接越过她,赤着上身跨进了河里。
樊长玉皱眉问:“你要洗澡?”
谢征瞥她一眼,说:“你过来之前,我在这里凫水。”
言罢整个人如一尾银鱼探入了水中,不出片刻,便游到了河岸下方好几丈远的地方。
看他这意思,是要继续在河里凫水?
樊长玉想着自己在河岸边洗衣服,他在河中间游泳,应该也算互不干扰,便埋头继续洗自己的衣物。
身前的水纹突然有了波动,樊长玉抬头一看,便见谢征抓着一尾鱼从水里钻了出来,溅起的水花扑了樊长玉一身,他乌发和精致的下颚都往下坠着水线,像个少年人一般朗声笑道:“有鱼吃了!”
他手上那条鱼也挣扎得厉害,一直拼命煽动鱼尾,溅了不少带鱼腥味的水珠子到樊长玉脸上。
樊长玉只得别开脸,又拿袖子挡在跟前,无奈又有些好气地道:“你先把鱼拿开!”
原本收拢的衣襟,却因为这抬手的动作,宽大的领口又散开来,樊长玉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身前的人也一下子禁了声,直愣愣盯着她,鱼从他手上挣脱出去,砸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扬了他一脸他似乎都没反应过来。
樊长玉意识到不对低头一看,就见外袍领口大敞,她里边那件兜衣又是湿的,紧贴着她身体裹出圆润的弧度,隐约还能瞧见一点豆子似的凸起。
她脸上瞬间红得要冒烟,想也没想抬脚就踹了出去,大骂:“臭流氓!”
谢征被她当脸一脚踹进河里,毫无防备地呛了一口水,半天没能爬起来。
樊长玉羞愤交加,一开始还以为他装的,好半天都没见他浮起来,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冲着水面唤道:“言正?”
她还是习惯性地唤他言正。
水面上一点波痕也没有,樊长玉怕他被自己那一脚给踹晕了,人命当前,顿时也顾不得其他的,把他的外袍往岸边一扔,就下水去救人。
片刻后,她把呛水的人捞起来,扔在岸边,往他胸口猛按了几下,见谢征歪头吐出一口水,悠悠转醒,才脱力坐到了一旁。
她累着了,呼吸声很沉,但脸上说是面无表情也不为过。
今天发生的都是些什么见鬼的事?
谢征睁开眼,就瞧见樊长玉只着长裤和兜衣坐在他身旁,湿漉漉的长发披散着,乌发和兜衣遮蔽不到的肌肤在月光下白若霜雪,面上的情说不清是冷漠,还是经历太多打击后的破罐子破摔。
但整个人就是勾在了他心弦上一般,他先是一怔,随即鼻腔涌上一股热意。
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谢征忙抬起一只手掩了在鼻前,整个耳朵都红透,慌忙别开眼,前所未有的狼狈:“抱……抱歉……”
樊长玉烦躁得想揍人,凶道:“闭嘴!”
她捡起之前脱在地上的外袍往身上一裹,满腔闷气没处发泄,继续凶巴巴警告:“你什么也没看见!”
言罢整个人走出老远,一屁.股坐下怀疑人生去了。
谢征看看她裹着自己衣袍的背影,又看看河边还没洗完的衣物,用冷水给自己浇了一把脸,逼退脸上的热意后,把她的衣物搓洗干净,拿到火堆旁隔着一段距离用树枝架起来烘烤,又去河里重新抓了两条鱼,杀好洗净后用树枝串起来插到了火堆旁。
等鱼烤好了,他拿过去给樊长玉,斟酌开口:“吃点东西吧。”
樊长玉裹着他的外袍,似乎还没从接二连三的打击中缓过来,只瞪圆一双杏眼,再次威胁他:“今晚的事,不准说出去!”
第90章
谢征微微一哂,反问她:“我能同谁说?”
樊长玉一想也是,他被自己当脸一脚踹进河里还没爬起来,也挺丢人的。
她看他一眼,凶巴巴道:“反正不准说出去。”
谢征再三保证之后,把鱼递过去:“吃鱼吧。”
她看着他手中烤得焦黄冒着香味的鱼,刚硬气说了句“不饿”,肚子就叽咕叫了一声。
樊长玉脸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又升了起来。
谢征强忍着嘴角上翘的弧度,给台阶道:“我烤多了,吃不完。”
这时候再犟下去,丢人的就是自己,樊长玉悲愤地伸出爪子接过了那条鱼,破罐子破摔道:“这件事也不准说出去。”
谢征忍着笑意应了句“好”。
野外没有调料,大多时候烤的野味都是闻着香,吃起来却寡淡甚至带着腥味,谢征烤的这条鱼,入口非但不腥,隐隐还有些酸酸辣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