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同他道:“那对泥人娃娃其实赵叔捏给我玩的,就跟长宁玩的那些草编蚂蚱一样。我亲手做一对娃娃给你,好不好?”
问最后三个字时,她探手过去,牵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心口似有羽毛轻轻拂过。
他静默了很久,答了一个“好”字。
他不是介意,他是在嫉妒。
嫉妒在他没有遇见她的年岁里,他一人踽踽前行,却有另一个孩童,因为丧父之痛,能得她怜悯,有她送过的东西,可以同她一起长大,见他再也无法看见的,她过去每一个年岁里的样子,甚至还同她有过婚约。
光是想想这些,心底就有一股说不清的恶意在蔓延。
但他不敢告诉樊长玉这些,他怕樊长玉觉得他像个疯子。
樊长玉得了他这答复,只觉可算哄好这人了,对他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准备撤回手时,却被他牢牢反握住,不给她丝毫撤走的余地。
樊长玉诧异朝边上的人看去,却又见他闭着双目,像是已入睡。
她无奈又好笑,心口软成一片,就这么同他交握着一只手,平躺着入眠。
等樊长玉呼吸平稳后,假寐的人才倏地掀开了眸子,微侧过头,在夜色中一瞬不瞬望着她。
第99章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赵大娘猫在窗沿底下,没听见里边传出什么争吵声,也没听见其他动静,心下正有些怪。
谢五和谢七出门看到这一幕,又默默把脚收了回去,还关上了房门。
赵木匠站在檐下,咳嗽两声引起赵大娘注意后,也进屋去了。
赵大娘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没半点声响的正屋一眼,轻手轻脚回了房间,掩上房门时,她瞪赵木匠一眼道:“你以为我是去听墙根啊,我是看那小两口不太对劲儿,怕他们吵架。”
赵木匠也不知道樊长玉和谢征如今是怎么回事,只道:“先前长玉丫头被抓去修大坝,找到我时同我说,她跟言正那孩子已经和离了。”
这消息把赵大娘吓了一跳,她下意识道:“胡说什么呢!”
因一时激动忘了压低嗓门,赶紧又往外看了一眼,才坐到床边道:“言正被征兵抓走的时候,长玉那几天都郁郁寡欢的,还大包小包地给他准备了那么多东西,哪像是和离了的样子,再说了,我去劝他们,他们不也睡一个屋了?”
赵木匠便把之前樊长玉同自己说的话,说给赵大娘听了。
对于二人当初只是假成亲一事,赵大娘先是一惊,随即细想言正识文断字又长得俊俏,能同意入赘,看样子也的确是赵木匠说的那样。
她忧心忡忡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又道:“就算年前成亲那会儿不是你情我愿的,可堂是切切实实拜了的,怎地就不是夫妻了?孤男寡女日日都在一个屋檐下,更别说两人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哪能相处不出感情来?你看当初言正伤得下不了床那会儿,长玉怕他喝药苦,自家日子过得苦巴巴,都还要给他买糖呢!这患难与共的情分假不了!”
赵木匠看了一眼不动声色支起耳朵听的长宁,叹了口气道:“行了行了,那两孩子估计也和好了,宁娘还在呢,莫说这些了。”
长宁眨巴眨巴黑亮的大眼。
赵大娘帮她把揪揪上的绢花拆下来,捏捏她的小胖脸笑道:“咱们宁娘也是个有福的,你阿姐如今在军中当值,手底下管着一大班子人,将来宁娘的夫婿可别想欺负宁娘。”
长宁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想了想,又扳着拇指补充道:“姐夫厉害,小七叔叔厉害,隼隼也厉害!没人欺负宁娘!”
赵大娘被她逗乐:“这鬼机灵的丫头。”
哄睡了长宁,赵大娘躺在床上,却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依老头子的话,那小两口只怕至今都还没行周公之礼?
赵大娘一面盼着他们二人好好过,想到樊长玉如今在军中,若是有了身子,只怕极为麻烦,又止不住地担忧起来,一整晚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几次还想爬起来去隔壁听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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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樊长玉一早起来,就被赵大娘拉去了僻静处。
她一夜好眠,赵大娘不知何故,本就有着眼袋的眼下,青黑甚是吓人。
樊长玉困惑道:“大娘你昨夜一宿没睡?”
赵大娘四下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嗓音道:“长玉啊,你娘去得早,你上边又没个长辈,有些事没人教你。大娘把你当自家孩子看待,有话也就直说了。你如今在军中,要是有了孩子,怕是不方便,要大娘去找大夫给你开一剂避子汤吗?”
樊长玉没料到赵大娘是在担心这个,一张脸瞬间红到脖子根,她摇头道:“不用。”
听到这么个回答,赵大娘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放下心来,还是该继续为小两口操心。
她纠结之余,樊长玉已去院中打水洗脸。
入了夏,早上的井水还是有些凉。
看她用冷水洗脸,赵大娘不免又念叨,说怕她身体里积攒寒气,让她去厨房打热水。
樊长玉身体底子好,没把赵大娘说的话放心上,长宁把手也放进脸盆里,颇有要跟她一起用冷水洗脸的架势,樊长玉就不依了,让长宁把手拿出来,老老实实去厨房弄热水。
等给长宁洗完脸,樊长玉打着哈欠凭手感帮长宁扎揪揪。
从前她扎什么就是什么的小孩,这回看着水盆里的倒影,委屈嘟嚷道:“要小七叔叔扎。”
樊长玉看了一眼自己扎得毛剌剌的揪揪,良心上也有点过意不去。
小孩长大了,知道美丑了,没从前好糊弄了。
她道:“那行,你去找你小七叔叔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