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勣大将军安排的这十个士兵,还惹出来一段小插曲。
这日,李治正如常跟在皇帝身边学着调兵,忽然就有人来报,说是‘伏火作坊’出事了,外头有人等着回禀。
李治一听这个消息,就觉得手霎时冰凉。皇帝也一惊,立刻叫人进来,连声问道:“伏火作坊炸的如何?可有人死伤?”
来人第一次面圣显然十分紧张,面对皇帝的问话吭吭哧哧似乎不知道怎么措辞才恭敬,李治都难得急了:“直说!”
那士兵才道:“回,回陛下,回太子殿下。不是作坊炸了,是,是昨夜李仙师烤肉吃,引来了山上的野猪。野猪冲过来撞坏了作坊的围栏,还险些撞到屋里去。”
两位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炸了,只是差点被猪拱了。
皇帝立即下令:清缴天台山的野猪!
*
贞观十八年。
初雪。
李淳风与姜沃也不撑伞,只是带着兜帽,与匠人们一起站在安全地带,远远望着作坊。
长长的浸润了桐油的棉布引/线,延伸到屋里去。
李淳风将火折子递给姜沃:“点吧。”
姜沃点燃了引/线。
片刻后,夯土垒砌的屋子,轰然倒塌,火光映亮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身后是匠人们,与戍守在旁士兵们的响成一片的欢呼声。
爆炸后的火光仿佛还留在姜沃眼前。
她忽然想起,她前世过的最后一个新年。
那一年没有禁放烟火,零点时分,外面鞭炮声震耳欲聋根本听不清电视里的春晚,而天空上,则是绽放的各色炫丽焰火。
当时她带着双鼻氧管,坐在窗口看烟花,想着要是能出去放一放烟火就好了,可以像别人一样,点燃线子,然后连忙捂着耳朵跑开,等着焰火升空。
又想起了到大唐的第一个新年:这回她身体倒是好了,结果发现大唐还没有火药,自然是没有烟火可以发放的,有的只是爆竹,把干了的竹子烧出火花来。
姜沃仰头望着天空。
有生之年,她能亲手放一放烟火了。
*
从袁天罡屋里出来,姜沃循着贞观十九年盛夏的阳光,一路回到太史局前头的大堂去。
去岁冬日制出安全的火药后,皇帝很大方的给了她两份奖励,其中一个就是——
太史局正午留值的官员,见了她进门都起身问好:“这个时辰,这样热的天儿,太史令怎么过前头来了?”
制授五品太史令。
在大唐,六品与五品官员,是一道最明显也最难跨越的分水岭。不但因为六品升五品难升,更因为两者授官的方式不同。
五品以下,只是敕授。
而五品以上截然不同,典制有云:“五品以上官员(含五品),需备名中书省,得圣人制授。”
五品,才算是进入了真正的大唐中枢官员体制,是为三省六部宰辅们真正能看到的官位。
姜沃做了太史令后,就完全接过了太史局。
李淳风则升任正四品太常寺少卿——九寺的级别要高出太史局,比如太史局的官员做到顶,就是五品太史令,但太常寺的顶却是三品太常卿。以李淳风的年纪,调任太常寺少卿,便是将来下一任正卿。
太常寺掌陵庙祭祀,礼乐仪制等大事,以往就是与太史局来往最多的衙署。
姜沃也不怕以后见不到师父,为师父送行时还道:“师父,您的藏书房、匠作室、观星台还有丹室,我都给您留着,一动不动,您可要常回来。”
李淳风点头:“是啊,不然谁给你们炒菜啊。”
姜沃笑道:“师父明鉴。”
李淳风走出太史局时,连头都没回,潇洒而去:“有你掌太史局,师父放心地升官去了。”
*
作为太史令,会有一间单独的屋舍。
姜沃回屋后,将自己的新笏板拿出来擦了擦:说来,她的制授正式下来时,皇帝就已经带着太子亲征去了。长安城中只有房玄龄房相当家,他当然不能组织朝会,于是姜沃这枚新笏板就一直没用过。
五品下,用竹笏板,五品上,可用象牙笏板。
随着她制授而来的太子的贺礼,便是一枚新的象牙笏板。、
姜沃刚将笏板收好,外头就有人叩门。
“太史令,鸿胪寺崔典客丞请见。”
崔朝?姜沃心中一算,这似乎不到给她送账簿的日子。
外头回话的宦官继续轻声道:“典客丞道有鸿胪寺的公事,请太史局协理,所以特来请见太史令。”
姜沃便道:“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