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忙忙碌碌的,年月倏尔过去。她说完后,媚娘也有此感。
姜沃就继续道:“因每日都忙着,诸多事别说排到下月,甚至是明年或是许多年后……我原来真是想着,一辈子这样过去就行。”
“两个人合得来之时,就呆在一处。若是将来情不相得,分离比相处更欢喜,那就分开。”
听至此,媚娘不由止步。
原来,真的被皇帝猜准了啊。
她真是不想成婚。
那……媚娘看了看姜沃的侧颜,很快决定:得想法子,让皇帝别为了崔朝事真的恼她才是。
媚娘脑海里,已经从‘怎么替姜沃在皇帝跟前描补遮掩’思考到了‘怎么‘请’崔朝认下是他不肯成婚’时,就听姜沃继续道——
“不过,后来我们交换过遗书了。”
媚娘冷静地把脑海里方才的念头暂时存放起来,然后道:“什么?”
姜沃就将崔朝对身后事的担忧说了。
而崔朝之后问过她:那将来,又以什么身份来安排对方的身后事呢。
当时姜沃不假思索答道:“就以现在的身份吧。你都不想被家族安排身后事,肆意涂抹你的生平——我更不想作为什么崔家妇被崔氏族志记下来。”
崔朝很少追问她什么,但那日追问道:“那若是,这世间,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只是单独的两个人,不再管什么宗族,户籍、谱牒……”
“只是,交换一纸婚书,宴请亲友呢?”
“只是……安安再问我,在外面能不能叫我姨父的时候,我想回答一个能。”
想在世人眼前,并不是毫无干系。
或是只在旁人捕风捉影的话语中,才是有过关联的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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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宗。
与分家不同。
分家算是将门户和财产分开,但依旧是同族,说的简单粗暴点,就是诛九族,跑不了。
而分宗,则是彻底的姓氏的分离。是直接离开宗族,另以自己的父祖为一脉。从此后宗法再无关联,祭祀丧葬无涉。谱牒除其名。
相当于此后,就算崔朝谋反,崔氏也完全不用慌,不会牵连到他们。
正如《周纪》中曾记载,春秋晋国智宣子想要立子智瑶为后,他弟弟智果劝道,智瑶此人不行,立他为承宗之人,智宗必灭。见他兄长不听,智果就分宗跑路,别族改姓为辅,等到智族灭亡,他这一支就保存了下来。[]
可见分宗后,崔朝别说跟博陵崔氏没关系,他要是想,都可以改个姓。
同样,分宗后,就会如他所说——
他们身后再无牵绊,都没有家族。只是这世上,你是你我是我的两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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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
姜沃与媚娘笑道:“起初,他也没打算闹得满城风雨的。”
“分宗这种事,去寻族长开宗祠,再有族中耆老见证,族中办了就成。”
然而……
崔朝在登门拜访崔敦礼这位族长时,还没正式说明来意就被族长‘教训’了。
也巧,教训的正是他的婚事。
且说,崔朝的事,旁人不知,但崔敦礼可是一直很注意这个晚辈,想把他拎回家族效力,如何一点风声不闻?
甚至不只风声,在皇帝让崔朝陪同姜沃往蜀地拜祭袁仙师后,崔敦礼九成九确定,这两人关系匪浅。
只是之前出于‘皇帝显然知晓并且默认二人关系匪浅’之事的考量,崔敦礼憋着一直默不作声。
但今年不能不做声了——
朝上耳聪目明的朝臣都看得出:皇帝裁入流官,以及吏部‘资考授官’两件大事明显跟姜侍郎脱不了干系!
崔敦礼作为族长,警告崔朝道:“她是身无家族,无所顾忌不怕得罪人。但你不是,咱们崔氏更不是。”
“今日我便与你透底:你哪怕这一世不娶,不愿为家族出力都罢了。你私下做甚,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眼。”
“但要记得!士庶不婚!”
“姻不失亲,古人所重,岂得苟安富贵权势,辄婚非类?”[2]
“非世家女,再不可能入崔氏谱牒!”
崔敦礼还未说完最后一个字,就见面前坐着的晚辈,直接起身拂袖而去。
那就,朝堂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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