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贵客之一,中书令王玉素爱花木。待宴席完毕,就在这梅苑兴致盎然转了起来。
姜沃作为东道主自然要陪同。
转了足足一个时辰后,王玉终于停在了最初的起点,缓缓颔首,带了几分骄傲道:“果然,皆不如我手植之梅树!”
还特意对姜沃道:“怎么样,见过我种的梅树,今日见这梅苑,是不是觉得总差点什么?”
姜沃:……大概是差点骄傲自满吧。
因两人在梅苑转了太久,哪怕细雪如絮,沾衣似无,身上还是带了些湿寒之气,手炉里的炭火也已经烧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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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走到梅苑正门,王玉就见姜府的马车上,先下来一人。
墨色大氅里微露出绯色官袍,正是鸿胪寺少卿崔朝。
他亦未撑伞,手里提着一盏灯,柔和的光芒笼罩于身,细雪在烛光下越见晶莹剔透,拂过他的面容。
王玉既钟爱花木,自是素有爱美之心的人。骤然于此见了崔朝,不由转头对姜沃感慨道:“此番各州举送才子入京,今日坐上也颇多青年俊彦——然再未有如崔郎当年初入京城,便以风采过人闻名长安者!”
他这话说来,是十成十的赞美。
说来,此时官场之上,被上峰和同僚夸赞仪容,绝不是什么讽刺和贬低,而是件很光鲜很值得骄傲的事儿。
毕竟,大唐官场是明文规定的需得‘以貌取人’。
且说此时吏部授官,虽然是资考授官,想做官统统得去笔试答卷。
但在候选官员能去笔试前,还有些先决条件——身言书判。
在大唐想做官的必备条件:第一条就是‘身’(容貌)——最低标准也得是体貌端正。仪采出众更佳,可加印象分。
‘言’,乃要求官员言辞谈吐流畅清晰,又以言之有物为佳。
‘书’乃要求官员书法(尤其是上奏疏用的楷书),字迹工整,又以书法遒劲刚美为佳。
‘判’乃要求官员能写明状判,又以其文辞简明有据为佳。
因此大唐的‘考公’相当于先面试再笔试。尤其是其中‘身’这一条,卡的还挺严——若是天不凑巧容貌体态有缺,那就必须得有过人的大才,才可能被破格录用。
故而姜沃在大唐官场待的真的很舒服:一眼望过去,不说全是她自家少卿这种‘绝代佳人’,但确实个个都仪容端正,各有风仪,令人赏心悦目。
崔朝原要走过来,但见王玉和姜沃两人止步相谈,就也停在了原地静候。
而王玉见他执灯而立,便再次深深颔首道:“尤记崔郎少时初入长安,容采如明锦浮光,令人望而慕之。”
“如今多年过去,却越见雅重,好似蕴星怀月。”
“凡我一世所见诸人,终不可比。”
他转头望着姜沃,笑意洒然:“姜相一如既往好眼光啊。”
姜沃也毫无谦虚之意,应道:“正如王相之梅树——自是自家庭院中花木为最佳,此世再无更胜者。”
两人谈笑过后,走下台阶。
崔朝将两枚热的手炉分别递给两人,然后请王玉先上姜府的马车:“王相衣袖微湿,车上有备好的驱寒草药茶。”
王玉也不推辞,上车喝过一盏茶后才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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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的马车之上,姜沃正心满意足将厚厚一摞诗稿,装到放了驱虫荷包的木匣中。
这可都是原始手稿!
今日才子所作诗文,皆由书令官抄写了数十份,送与各位贵客赏评。
然原稿,自然被姜沃这位东道主取走了。
其实从前多年,她已经陆续得到了卢照邻等人的手稿,但今日诗会之稿又不相同,值得珍藏。
她合上匣子前,看到最上面的一篇,正是王勃所作《稷下学宫序》。
诗会结束前,帝后额外点了王勃和杨炯两位少年英才,各做一序——
以王勃之文‘韵飘逸、气象宛然’,令其为今日稷下学宫诗会作一篇骈文。
以杨炯之文‘整肃雄浑、骨韵苍然’,令其为古之帝王泰山封禅事作一篇骈文。
姜沃轻轻合上了木匣。
经此一事,王勃应当也会留在京中国子监继续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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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会后,姜沃心情一直颇佳。
因城建署之事,每到一州一县,她多会去看看当地的道路桥梁。
这日圣驾跸驻后,她依旧披大氅带着吴英往外走去。才出门就遇到了来寻她的狄仁杰,两人正好一路走一路谈。
还未走出官舍之地,就听到有人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