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建言已被帝后驳回多次。
朝中眼明心亮的宰相们,尤其是领过兵的重臣们,也都很清楚:没有什么最小代价的和平,分了吐谷浑,只会壮大吐蕃。
当然还有一位宰相估计是从黄金考虑的——辛侍中在朝上斩钉截铁道:“吐谷浑是我们大唐不可分割的属国,是绝不能缺少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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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这一走,弘化公主已经一目十行先粗粗看了一遍报纸。
果然最令她注目的也是被写在头版头条的大事记——“天后居然改了丧服制?!”
不比文成提前知道些内幕,骤然看到此事的弘化公主是真的被震惊了。
她惊过后又很快笑道:“只怕接下来,西域,不,天下各州县,各地官员都要为这件事争的沸反盈天了。”
礼法向来是最容易吵架的点。
文成颔首,必会有巨大争议,但文成并不为此担忧,相反——
甚至这才是文成所预测、所庆幸的,报纸蕴含的巨大潜力和前景:政治舆论以及观念的潜移默化。
她想起姜沃给她写的书信:一道政令和改革,不怕有人反对,就怕无声无息都没人讨论,更怕没人看见。
如今这道‘父在为母齐衰三年’的诏令,随着报纸,迅速在大唐的地界上传开来,舆情交庆沸然。
这是件好事。
甭管有没有各州县的所谓大儒读书人反对,也甭管会不会市井之间升斗之民都可以指点朝廷政令的对错,但……有人讨论和持续关注的社会现象,才能形成舆论,才能激起水花。
文成看了好几遍这条简短却明晰的诏令解释,心下更慰:姜沃出海那一年,天后也给她来过两封信,但应当是政务繁杂的要命,那信的墨痕都是断断续续的,一看就是在偶然有暇时才赶着写几笔。
而姜沃回京后,天后连笔触都显得悠然许多。
甚至……文成继续看着报纸:天后都有空腾出手来整理礼法了,还不是一桩礼法——
弘化公主并没有在意的一条大事记,文成注意到了:“天后下诏重释五礼之仪,共一百五十有二。”
何为‘五礼之仪’?即吉礼、宾礼、嘉礼等五种仪制流程。
譬如‘天子祈谷于圜丘’每一步该怎么做,‘遣将时告于太庙’的具体流程又是什么。凡此种种不同国家典仪的流程,有一百五十二条。
这些礼仪面上都很重要,但实则,对真正的权柄军政一点都不涉及。
天后下诏要重释五礼之仪,那就是要礼部翻阅典籍把这些礼仪都对着古书找到且注释来源,没有个大几年,应该干不完这个活。
而太子……就在礼部。
所以,这就是帝后给太子安排的‘朝政’?
文成心下大安:自太子及冠后,尤其是定下大婚日期后,她一直有个担忧,成年并且成家的太子,要开始正式监国,而天后则要退回后宫。
她对太子是没怎么直接接触过的,只有典仪上见过,彼此见过礼。
但……只看姜沃离朝这件事,文成心中就认定,也不必再怎么直接接触太子了。
而若是太子监国,只怕她这个安西招慰使也别做了,更是别想在吐谷浑练兵,收拾收拾回京老老实实去做闭门公主吧。
如今看来,太子被‘尊奉’到礼部去漫长的修礼法去了,显然虽入朝,但不会真正‘理政’。
文成顿时觉得外头天阔云高。
这两年的担忧尽数扫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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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紫宸宫。
晋阳公主与皇帝对坐于榻上。
皇帝昨日听闻妹妹回京后,颇为诧异,今日一见就问道:“炎天暑热,盛夏之时,你何苦赶路回来?”
晋阳公主道:“我先是收到了新城的信,道礼部要论‘公主出降典仪’……我想这必不是皇兄之意,又想着天后也不至于如此,不免有些疑惑。”新城公主在天后跟前发脾气是一回事,但在给姐姐的书信上并没有抱怨太子的不是。
“再加上,师父处也见到了京里派去的宦官,道‘陛下想配重一些的止疼药’。我放心不下皇兄,不得不回来看看。”
听晋阳这么说,皇帝不免更加黯然。
如果说对新城,皇帝是对幼妹的血缘疼爱,那么晋阳,才是在母亲去后,与皇帝一同长大的兄妹,情分最深。
皇帝还记得,少时自己得了父皇敕令,要开始离开立政殿去上朝。晋阳每日都依依不舍送自己到虔化门,还去问过父皇:“兄今与百僚同列,将不得在内耶?”很是不舍。[2]
结果晋阳这一问,不但把自己问哭了,还把父皇问的为之落泪。
当时得知此事的朝臣们俱是:……
不知道的以为晋王要去万里之外的边疆了呢!
只是去上个朝而已啊陛下、公主!
尤其是陛下,公主是自此白日见不到兄长,年幼眷眷不舍也罢了,您却是天子,要带着儿子去上朝啊陛下!
到底在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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