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则开始刊登游记等杂文。
那位在京中颇为出名的话本写手‘丹青’,自那一年起,离开京城四方游览去了。于是报纸上时不时会出现其写的游记。
至此,世家们更确定了这位的身份:一定是个跟姜相关系匪浅,胳膊肘子外拐到飞出去的世家子!
否则怎么会连报纸都刊登其写的游记,以及,否则怎么有钱有闲四处游览?
最好不要让他们抓到是谁!
而裴含平关心的就是,不知今日的报纸上,会不会有《丹青游记》的连载。
这是裴含平最喜欢读的,她每次都会读好几遍,然后把有《游记》的报纸单独收在一个匣子里,以便于将来一起看。
“含平,你真得知道急了!”
裴含平的余光依旧在报纸上,口中道:“我也急得很。”
是真急着看报纸。
大概是因为心中确实是焦急,这句话说的就比较有感情。
裴夫人见女儿也不再是‘木呆呆’,而是罕见露出了焦虑之色,一时倒是停了念叨,接着心酸难耐忍不住就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啊,其实娘也知道,这事也怪不得你。”
因在东宫,裴夫人就哭的含含糊糊,但意思很明白:年轻夫妻生不出孩子来,怪谁?
若太子有庶出子女,那外人倒是可以怪一怪太子妃。
但东宫从正妃到滕妾到宫人俱全,这些年愣是半个孩子的影子都没有,那,实在也不该怪太子妃啊!
裴夫人忍不住在心中道:这太子殿下也太不会生病了!看看陛下,虽然也常年病着,但好歹是与皇后生了这么些嫡出儿女后才病的啊。
见母亲居然哭了起来,裴含平更‘焦急’了。毕竟,按照母亲以往的习惯,估计得哭上好一会儿。
于是她再忍不住,难得说了一长串话来打断施法:“母亲!太子殿下病着,您若是带着泪眼从东宫出去,旁人见了,岂不是更要疑惑东宫的康健……”
裴夫人立刻收了眼泪:“你说的是。”
裴含平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母亲道:“娘不哭了,再好好跟你说会儿话。对了,还有要紧事没说呢,我又给你求了一副新的坐胎药来。”
裴含平:……
等裴夫人终于起身,裴含平如蒙大赦,将母亲送出东宫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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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回到东宫,穿过一道道幽静的恍若无人的门户道路时,其实是明白父母担忧的。
东宫的情形,实在不容乐观。
如今东宫门可罗雀。
虽说皇帝从来没有提过要废太子换储君,但这些年,皇帝先令天后摄政,后为公主加‘镇国’之名,帝心如何,明眼人也看得出来——
这大唐的继承人,并不是非东宫不可。太子,并不是稳稳的太子。
曾经皇帝是那样护卫东宫,以英国公为太子太师坐镇东宫,甚至因为太子的猜忌,便会罢黜一位宰相。
如今帝后必然也知道,朝上关于储位的人心浮动。
但现在五位宰相,却没有一位兼任东宫属臣。
裴含平有时候甚至在想:太子这样病着,是不是……没有好起来的勇气呢?是不是他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东宫失势摇摇欲坠的现状。
不过,裴含平也只是偶尔会在心里想一想,她不会问,也不是很在意。
有句话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白首如新’,这个词用来形容她跟太子最合适不过。
虽然是数年的夫妻了,但其实两人,并不太熟。
太子心思重,不太主动找她,裴含平就更不会上凑。只是每日晨起去问候太子的病体,给太子端药。
然后在太子说出那句‘有宫人伺候,无需太子妃亲劳’后,她就适时告退,回来过自己的一天。
按例傍晚还会再去报到问候一下,而有时候太子就会令宫人传话出来,刚吃了药歇下不必见了,裴含平就会更松口气。
这就是,他们夫妻几年来的日常。
于是,裴含平送走母亲回到屋中后,随手就把母亲方才留下的坐胎药方子,扔到炭火中去了。
然后换了家常衣裳,从太平公主送的许多软绵绵抱枕中,挑了个她最喜欢的白兔样式的,抱在怀里。
最后,裴含平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暖烘烘的熏炉上,开始看报纸。
展开报纸后,裴含平就笑了:太好了,这回又有《丹青游记》。
熏炉里炭火发出‘噼里’轻响。
窗外彤云渐密,似乎要下雪了。
裴含平恬然倚在熏炉上,不去想之后的日子。
她看不到未来,她只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