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礼部尚书许圉师,刚刚办完二月的贡举大考,就收到了这个美妙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姜沃见到他整个人像是笼罩了一层阴云一般,颇为同情。
她倒是比帝后更清楚,太平为何忽然反悔了。
并非婉儿告诉她的,而是太平私下来告诉她的。
李令月还像个大人似的叹气:“唉,姨母,我之前光挑脸容去了。见那吴家少年郎生的最好,当即就定下了。结果后来才发现,说不上话的木头美人看两天就烦了。”
最后还有一句自我夸赞:“姨母,我这才明白,原来我是个不注重外表,更看重内涵的人。”
姜沃:……你最好是。
但事已至此,只好由着太平从头再来,去选‘内涵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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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殷王大婚后,皇帝在长安,便无甚大事记挂。
因在大明宫内不免常想起太子之事,多有伤感,又因长安是大唐开国定都之地,皇亲国戚、老臣旧族众多,储位一日不定,就总有些言语在皇帝耳边转来转去。
皇帝嫌烦,于是再次下诏,圣驾前往洛阳。
第20章 最后一次改元
永隆年间的圣驾东巡洛阳,比大唐开国以来的任何一次,都要声势浩大。
这回,帝后不只是带着三省六部九寺的大部分朝臣,更将皇子公主皇孙们都带上了,一并前往洛阳。
如此一来,整个政治中心,几乎都挪到了洛阳,相较起来,此时的长安倒像是成了陪都。
故而这次,留守长安的并非王玉,而是刘仁轨——
之前长安城内又有东宫太子,又有镇国公主并皇子们,帝后就选了个性情最澹泊不爱揽权的宰相压阵。但这回所有皇储预备役都跟着帝后走了,自然要换一个资格最老,凡事能一把抓的宰相留守。
对王玉来说,当真是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他一同去洛阳了!
于是王相仔仔细细安排好人照顾他的花后,与同僚们一起愉快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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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景明。
圣驾之伍浩荡绵长,首尾不能相顾。
天后所乘的马车行驶的很稳,内部空间也很大,桌上甚至还能摊开一张中型的舆图。
媚娘的手按在舆图上的洛阳城,对姜沃道:“较之长安,我更倾向于洛阳。”
东巡途中,帝后并未乘坐同一辆马车。
因时不时有朝臣需要向天后回禀朝事,未免扰了皇帝的清静和休息,帝后便分舆而行。
姜沃奉诏到天后车上议事时,崔朝都已经早她一步被皇帝宣去,估计是皇帝旅途无聊了。
而今日在蹭他们车驾的太平,见姨父姨母都奉诏而去,就也不肯老老实实坐在车里了,很快拉了婉儿道:“今日天气好,咱们出去骑马吧。”
因此,姜沃登上天后的车驾,才听媚娘说了一句洛阳,就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
撩开帘子一看,果然是太平纵马呼啸来去,采飞扬,所过之处侍卫皆俯首避视。
媚娘也从窗中看出去,然后与姜沃相视笑笑:她们是不约而同想起了当年掖庭马球场上,媚娘纵马的样子。
朝臣们都道镇国安定公主,沉稳细致,有天后沉潜刚克之风。
那么据姜沃看来,此时的太平,则更似年少时媚娘。
只是太平生而为公主,自幼得帝后疼爱,较之媚娘当年处境,身上自然多了这天地间无处她不可去,无事她不可行的恣意。
媚娘无疑是喜欢并纵容女儿这份恣意的。
而姜沃在看过太平和婉儿身后跟着女亲卫后,也就安心放下了帘子,继续与媚娘讨论方才提起的洛阳之事。
比起长安,媚娘更倾向洛阳。
自然不是因为洛阳宫紫薇城壮丽恢宏,而是出自政治上的考量。
首要的缘故就是洛阳不比长安,少许多李唐皇室宗亲、旧臣勋贵的掣肘。正如二十多年前,吏部第一次改制‘资考授官’,就是在东巡洛阳时办成的。
若要改动什么旧制,在洛阳比在长安城压力更小。
其次,便是洛阳的地理位置。
在交通便利上,洛阳四通八达,是胜于长安的,毕竟是‘六水并流、十省通衢’之地。
大唐十道三百六十州,诸多道州的粮米与贡品,都是先通过运河到了洛阳,然后再另外运往长安。
媚娘的指尖在舆图上熟练地划着:“洛阳北可防压漠北之地,南可用巴蜀之粮米更镇荆襄。西面关中倒是可以作为后方了。”
姜沃颔首:论起四通八达来,洛阳自胜过长安。
以至于后来司马光有感叹:古今兴废事,皆看洛阳城。
不过洛阳属于优点缺点都很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