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其一,且也是小事。”说来,与其余女将女兵的比较,不过是内部的良性竞争,兼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好胜心罢了。
这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不等陆棘说完,已经有人接过话来了。
“我知道,你是说之前圣皇帝行骑射赛事,结果十六府卫多不如番将之事吧。”
几人的眉毛是整整齐齐全部紧紧蹙了起来:“那着实是丢人了!”
尤其是后来,拔得头筹的前高句丽番将,还特别忠心耿耿上书道:“陛下令选善射者,今多非汉官,窃恐四夷轻汉,请停此射。”[]
就……更扎心了。
这位泉将军倒确实是很忠诚,自归降以来还立过战功。也是真心去陛下跟前说宁愿不要奖赏和荣誉,也不想让此消息传出去,万一再让四夷蠢蠢欲动,再起战事就不好了。
但这话,实在是,堵心!
陆棘从宅院的墙头望出去,看到天边破晓之光。
“是啊,如今四夷安服,只是过去那些年被打怕了,又不是死心了。”
就像群狼会窥伺猛虎,从没有什么死心塌地的臣服,只是等待强大的王者变得软弱,便可以来侵占地盘,甚至分食。
“走吧。”陆棘站起身来。
她认真道:“咱们去上学。”
其实原来女兵少的时候,尤其是当年文成公主练兵还未过明路,只能在吐谷浑之地,不能正大光明在安西都护府操练的时候,大都护都会亲自带着她们点拨她们。
然而自从数年前吐蕃一战,大都护独自掌安西之后,她们这些得力的手下,自然也不得不分散各地,去镇守一方。
确实这些年,学到新东西的机会少了许多,基本都还在吃旧年的老本。
陆棘曾经想过,若这样,她可能一辈子就止步于镇守一城了。
也不是说不好,毕竟这比起她曾经的日子,自然是天悬地隔。
但,她心底总有种止不住的渴望。
陆棘想,她,不能做到真正的将军吗?
故而这次接到大都护的文书,要求她们来都‘上学’的时候,陆荆是很惊喜的,是那种,原以为走到了一个死胡同,却忽然发现另有天地的惊喜。
几人出门,雇佣了马车,在薄薄的晨色中,向上阳宫赶去。
马车的帘子都是撩开的——她们到都才几日,总是看不够外面的景色,每日都要出门逛到暮鼓起,才急急忙忙赶回坊中。
陆棘也在看,如此繁荣璀璨的锦绣之地,与西北边境城池截然不同。实在令人沉醉。
但她,终究还要回到西北去。
因她见过疆邑陈兵,铁骑呼啸,践踏是亲人的尸骨,血染的是不再有故人的故土。
为此,她要来这都学习,然后回去镇守她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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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上阳宫最近的积善坊。
天刚蒙蒙亮。
“娘子,实在该起了。”
祝明乐其实已经醒了。只是她知道,她一起身,所有人都要跟着折腾起来,她索性就躺在帐子内,看着上面的花纹。
安静的黑暗中,她想起了很多事。
尤其是想到了自己的名字:明乐。
这是她十岁时,母亲过世前给她取的。然而,她之前的人生,实在与这两个字不符。
可谓是不明也不乐。
不过也没关系,之前也没什么人叫她的名字。
再往前推一年,她是淮南国公夫人。
她今年三十五岁,但做淮南国公夫人,占了她人生中的十九年。
淮南国公祖上,跟李唐高祖李渊是兄弟,被封了蔡王。再往下一辈,跟太宗陛下就是堂兄弟,本身府上没有任何功绩,爵位自然降等。
再往下传一代,跟高宗陛下亲缘更远,就成了国公。
祝明乐当然知道,为何淮南国公要跟谋反的越王李贞等人,
还不是怕被国除,就想着拼一把,若是有从龙之功,能把自家爵位往上提一提。
也不管也不顾,一头就扎进去了。
“娘子起来吧,今日不光是娘子第一日去教书,也是两位小娘子去念书的日子呢。”
跟了她多年的乳娘,素习最喜欢念叨。
此时就边敦促她起床换衣裳边说个不停:“还好咱们这坊子,离上阳宫最近,娘子稍微晚起一点也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