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敬业是个比较纯粹的人。
他压着心底要好生游览都的心情,还是令马车直接停在上阳宫学校大门口,然后按照入学须知上印刷的简易地图,直奔……文学院。
没错,他能够视都繁华新如无物,并非是一心向学,直奔军事学院报道。
让他心无旁骛的,是记仇。
哪怕多年过去,他始终没有忘记当年骆宾王写的那篇《贺李副都护敬业四月大破海匪八十六人文》。
之前宁拂英来都,李敬业就嘱咐媳妇帮他报仇。
宁拂英都应付着答应了。
李敬业后来想想:不行,我家夫人性子太宽和,只怕骆宾王还是得不到教训。
于是刚到都的第一天,他自己就来了。
李敬业一向是个运气不错的人,他刚到文学院门口没一会儿,就见到了熟悉的不能忘的‘仇人’身影。
只见骆宾王穿了一件深绯色的官袍,作为文学院副院长之一,正尽职尽责带着几个今年刚来报道的新生参观学院。
李敬业在远远看见骆宾王的时候,就……就蹭的上树了。
他趴在浓密的树枝上往下看:呵,骆宾王这老师当的,还像模像样,看起来仪容庄重颇有威严呢。
于是,等骆宾王带着几个新生,走到文学院门口,向他们介绍上面圣皇帝的题字时,李敬业忽然就从树上跳下来——
一个大活人忽然落在自己跟前,还发出‘啊’的声音,不论是谁都要吓一大跳的。
骆宾王也不例外,脸都吓变色了。
连带着他身后的新生,也都吓得退了好几步,还有两个退的方向太一致,以至于撞到了一起差点摔成一团。
当骆宾王看清眼前人是谁时,无语甚至盖过了愤怒——
骆宾王整个人都麻了:“李敬业,你如今可是安东大都护,便是你全然不顾官体,你难道忘了,今年……”骆宾王一算:“你今年也过五十岁了!”
他们都是年过五旬的人了,为什么李敬业依旧这么幼稚啊!
明明看着他在带新入学的学生,居然还搞这种二十岁在国子监时,从树上跳下来吓人的把戏。
他一定要去大司徒跟前狠狠告李敬业一状。
正想着,骆宾王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
他连忙敛袖见礼:“大司徒。”
骆宾王对面的李敬业嗤笑道:“这种小孩子把戏骗谁呢?”今日又不是上阳宫开学的正日子,大司徒怎么会忽然到这里来,又这么巧就来了文学院。
于是李敬业才不肯回头,回头就是被骗到,就输了!
然而……
很快,有沉静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李培根。刚回京就惹是生非?”
李敬业:……
竟然真的是熟悉的,令他畏惧的声音!
李敬业回头的时候还在胆战心惊,在心底狂编理由想着为自己辩解。
然而这些心思在转头看清姜握的时候,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震惊到连称呼都是按照往日的来,脱口而出:“姜相!”
“您怎么少白头这么厉害!”
姜握:……
谁家年过六旬还算少白头(青少年白发病)啊!
李敬业望着眼前人熟悉的面容,但是,陌生的白发,有些恍惚。
他初次见到大司徒才不过十几岁,那时候她也才三十来岁。
在他心里,姜相像是一幅画卷:无论是早些年来英国公府做客,在国子监指点他不要跟骆宾王吵架,亦或是后来……祖父过世,她应承下来会照应英国公府。
她一直未变。
可如今,怎么会鬓发如霜雪。
骆宾王没有李敬业的恍惚,他很不恍惚迟疑地走上来,指着树和一众被吓得如同鹌鹑的新生,狠狠告了李敬业一状。
姜握听说李敬业上树了,也不由一叹。
如果说,她是因为系统的缘故,不看她的白发,总是很难让人想到她的年纪。
那么李培根便是,只看他的行事,很难让人想到他的年纪。
也是。姜握在心底算了算:李勣大将军当年把孙子踢到辽东的时候,还是封禅泰山后。
一转眼二十也年过去了。
这二十年里,两京朝堂风云变幻。